白月光总说我撩他
舒望把他一推:“我就没爹没娘!你也没有!快爬,翻墙走!”
舒羽不会爬树,一面往上蹭一面喊:“他们不敢真的杀人!给他们钱!我们给他们钱!”
舒望给了他一巴掌,三两下爬上树,把舒羽也死活拽上去,舒羽才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脸上也都是眼泪。
他们两个从墙上往下跳,舒望接了舒羽拉着他死命跑。
后面拎着砍刀的混混冲过来,他们真不敢一下子把人捅死了,带的刀也是砍门用的。手里除了这些管制刀具,还有啤酒瓶和扳手什么的,飞着就往他们身边砸。
舒望余光只来得及瞄到一点绿色,想也没想把舒羽往怀里一扥一推,后脑勺上猛然炸开的钝痛声嗡嗡的,耳边只听见舒羽头一回叫他一句“哥!”,只听见自己冲他喊“快跑!”。
眼前一片全是花的,膝盖直挺挺地往地上砸,舒望知道自己跑不了这一顿打。
突然的就觉得真他妈悲哀啊,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27.月光,制笔,人
他对爸妈没什么印象,在爷爷奶奶身边也是快活的。
春天上山摘花,夏天去养蜂人那里吃蜜,秋天在河边捡牛粪卖给种花田的老乡,冬天放炮仗。
突然的这一年他爸死了,他妈也没了下落,其实舒望心里都是淡的。
突然的来了个弟弟,家里变得拮据,他一个小孩,也根本就没有办法。
莫名其妙的生活就灰暗了。
没有反抗能力,被动挨打。被那些混混打,也被生活狠狠抽了一耳光。
太疼了。
他家院子里乱七八糟,制笔的皮毛狼尾烧出一阵阵臭味。
太疼了。
没人来救他。
舒望冲了个澡,在热水朦胧里抹了把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的人光着身体,露出心口的位置。他瘦,肌肉并不发达,有着青年人初初成熟的一点线条感,不甚分明,却很性感漂亮。
心口处白色的纹身上浅下深,勾着和春色希望一般的青绿,青绿的颜色比较明显,白色的部分则更像是一小块伤疤。
舒望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别的小男孩有些不一样,他不关注女生,也不喜欢讨论女生。等到初中时候接触了网络,上网查了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同性恋这样的东西。
97年“流氓罪”取消,01年的时候同性恋才被划出了精神病名单,但在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在老百姓眼里,同性恋就是有毛病。
连舒望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变态。
染发、旷课、逃学、去网吧,少年逃避现实的途径在那会儿无非就这么几种。
直到他差点被打死在路上,直到他被人用大衣裹着抱起来,傅老师的声音低沉稳重,傅老师的怀抱温暖妥帖,傅老师挡在他面前,傅老师低声对他说:“别怕。”
舒望死死攥着傅知非领口的衣服,要不是胸腔里实在疼得难受,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他怕了好多年。
舒望和家里人出柜也就在被傅老师救了的那年,太压抑了,连死都几乎是死了一回,傅老师对他说“别怕”,舒望也没了什么好怕的。
出柜的时候他心里来来回回都是记忆中那一句沉稳的“别怕”。
爷爷奶奶当然是理解不了,连带着舒羽看他的眼神都是极度震惊的。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传统手艺人家庭来说,太离经叛道。
舒望被讨债的混混打断了肋骨,差点被舒阿公再打断一回。
舒阿婆死死拦着老伴儿,劝舒望改,舒望跪在他家祖宗牌位面前不做声。
舒羽推着眼镜框,认认真真地问了他一句:“你说的是认真的?”
舒望点头。
舒羽哽着声音帮他跟两个老人家说:“他这个改不了。”
舒羽跟着爸妈在外地生活了十来年,被送回镇里也的确是和舒望过不去,对两位老人家却是从来没有怨言的,无论他怎么和舒望犟,成绩也一直十分优秀,属于是“这个家里懂得最多的人”,他这话说出来,爷爷奶奶都沉默了。
舒阿婆捂着嘴闷声哭,舒望朝他俩磕了头,起身去路口理发店把他一头黄毛推成了圆寸,找镇上唯一的纹身店,给胸口上纹了那块玉的图案,原来不入流的打扮全都改,拿起课本跟着舒羽好好学习。
舒阿公舒阿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网络上也查了,再三再四找孙子聊天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
舒阿婆三番几次坐在地上哭着骂她已经死了的儿子,怪他给孙儿生得不好,怪了儿子又怪儿媳妇,一双眼成天里都肿,外人还以为是被债主逼的。
舒望高中毕业,冲刺一年,从原本的个位数成绩到压着一本线往上十八分,仍旧没有能够改变什么。报一本分数略微尴尬,二本学费太贵,加上再两年家里舒羽也要读大学,要钱。
什么都得花钱。
那段时间舒望第二回觉得生活这东西,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甩了包裹提着个编织袋,决定和王富桂往城里去打工,他的主意家里人一直也劝不住,最后舒阿公拍板让他去了,对于他的取向问题,家里就再没提过。
这个家欠他的太多了。
他早该知道的。
是傅知非帮他定义了他自己。
是他在墨月堂的微信里和傅老师聊天,每一点小小的进步都会和傅老师分享,每一次遇到那些快要撑不下去的事情的时候,他在微信里默默发一个“大哭”的小表情,都能换来一句“加油”,然后就又有了动力。
可他敢和家里人坦白性向,却一点都不敢告诉傅知非,那是提都不敢提及的喜欢。
他早该知道的,傅老师一直都是那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傅老师,没有人能定义他。
这些隐晦的心思不能多想。
傅知非靠在门框边上淡淡地问他:“你凭什么来定义我?”
这句话说得太傲了,说得让他在那一瞬间心动,手脚发麻,脑子里“嗡”一声响。
像是康爵当夜里傅知非将手撑在他耳边的瞬间;像是接吻时候漫过来的酒味和烟草味道的混合;像是梦境和现实混乱里被沾污了的白床单;像是傅知非落在他肩颈弧线上的手,如果他肩颈上的是一根弦,再拨下去就要断了。
他没弄脏傅知非家的床单,当时的确是出了太多汗他才拿去洗的。是后来他回家之后睡梦里弄脏了自己的床单。让他以为还是年少时候加上傅知非微信的当晚,那种隐秘的不可言说不敢宣泄下的梦里恍惚变成了现实,把黑暗里每一个动作播放重复,一帧帧回味。
舒望撑着镜子用冷水泼了把脸,手指上梳到短短的头发上,刮过头皮都让他有想起傅知非摁揉过的感觉。
性|欲时常会让他感到罪恶,在这一点上从没有人和他说过“别怕”。
在他心里就觉得,他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和傅知非发生点什么,没有资格爱他。
突如其来的相遇和突如其来的崩断了神经的片刻,他贴过去吻了傅知非的嘴唇,而后在黑夜里彻夜难眠,最后逃走。
太多的心悸,让他感觉自己都不能成为自己。
所以就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他还想是那个,给月光制笔的人。
28.超市,购物,巧
之后再见着舒望,傅知非也没问他打针的事情,舒望到底是年轻小伙子呢,眼见着头两天遭点罪,之后也慢慢地好起来。
生活突然的平淡,他们之间也没有了其他过多的交流。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于舒望来说这样的日子算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没关系。
傅知非今天去医院的时候舒望也要求跟着去了,伤口换了药,医生说恢复情况良好,还有一个星期就能拆绷带了,之后再慢慢的逐渐多活动活动,就能恢复如初。
还有一星期这样的家政生活应该就能结束了。
出医院的时候舒望舒了口气,半途上又咳嗽起来,傅知非看了他一眼,随口问:“晚饭吃什么?”
“我是打算弄个萝卜烧肉,绿豆芽还有肉沫茄子,再弄个青菜吧。”舒望说。
“这几天我喉咙不太舒服。”傅知非说。
舒望有些惊讶:“感冒了吗?”
“不知道,炖点梨子吃吧。”
舒望:“家里没有梨,要去超市买。”
“那买吧,”傅知非看着舒望,说不上来的心情有些好,“顺带再买一点别的水果,还有狗粮,月月快没吃的了。”
医院前边再隔条街就有大型超市和购物中心,他两个走进超市的时候舒望还很不自在,这个点下班放学,各家都要弄饭,超市里人还挺多,尤其是蔬菜和水果专区,大部分都是女士,要么就是陪着女士的男人和孩子。
几乎就没有两个大男人一起来逛超市的。
路过蔬菜区的时候傅知非说:“想吃西兰花。”
他们晚上的菜谱临时变更,把青菜换成了西兰花。
舒望摘了个保鲜袋挑菜,傅知非就在他身边站着,干站着也尴尬,刚挑了一个看上去还挺匀称的西兰花往袋子里放,又被舒望挑出来了。
傅知非:“……”
“这个不行,”舒望拿着那颗西兰花说,“它的花蕾不紧实,也没隆起来,这样的不好吃。”
傅知非干脆不上手,就在旁边站着看。
舒望没挑多,选了两颗就拿去称重,傅知非接过手:“我去称,你去挑水果。”
“除了梨你还想吃什么?橙子也对喉咙好,橙子皮还能泡水喝。”
水果区的人更多,傅知非看了看:“一会儿再一起去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