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总说我撩他
舒羽一踏进傅瑶家就是这么个情况,脚下一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的身份的确又不好开口,只和他们一家子打招呼。
傅知礼看舒羽来了并不想多言,傅妈妈也只说了一句就住嘴。
因外客到来屋里气氛缓和不少。
偏偏傅瑶原本就向着她小叔,听见奶奶还要叫她小叔去相亲结婚,顿时哽得难受。
她心里把舒羽当了自己人,口上也没个遮拦就说:“奶奶,叔叔都和他男朋友准备去国外结婚了,你还让他和女生结婚,那不是硬生生拆散他们吗?而且叔叔要真和女生结婚,他又不喜欢人家,那不是骗婚、骗子?!可是你以前教我的就是,‘女人头一个要优雅,第二个要活得漂亮,这两样都离不开的是做人要端正’。可是怎么你说的和你做出来的不一样呢?”
80.执念,对错,魔
傅瑶这没遮拦的话一说出口, 全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关起门是自家人, 怎么说都是不要紧的,让别人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傅知礼立时摆出了父亲的严肃, 训斥女儿说:“这是你应该和奶奶说话的语气吗!”
傅瑶下意识地闭嘴就往舒羽身后躲, 舒羽也下意识地伸手拦了拦把她护在后边。
傅妈妈脸色十分难看, 难堪和气愤险些让这位优雅了几十年的老太太一朝破功。
屋里诡异地沉默了几息时间,傅妈妈做足了样子, 抿紧的唇角微微笑开:“小孩子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一点也不知道人生疾苦, 以为什么都能顺着心意来。让你见笑了阿羽老师。”
被爸爸凶了,还被奶奶反驳,傅瑶鼻子一酸躲在舒羽背后说:“可是我明明才是对的。”
知礼妻子淡声说:“好了吧,快去和阿羽老师上课。”
傅瑶牛脾气上来了脚一跺哭着往她屋里跑,关门声音带着委屈和怒气“砰”地一声响。傅知礼眉头紧皱, 他妻子朝舒羽歉意笑笑:“我去看看她。”
舒羽点头:“好。”
傅知礼看着舒羽也是十分难为,事情到这份上实在是尴尬。
傅妈妈只好笑说:“阿羽老师见笑了, 快坐。”
舒羽被她拉着坐下,傅妈妈又给他递了水果, 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晓得他名校出身聊问了些“什么专业”“多大了”“哪里人”这样没话找话的万金油模板话题。
“文港很有名啊, ”傅妈妈笑说, “我以前还和瑶瑶爷爷一起去过, 她爷爷喜欢写写字什么的, 以前去的时候,那边的作坊还小,现在应该热闹起来了吧?”
舒羽说:“也没有,还是小地方。”
傅妈妈笑说:“小地方也是才子之乡,你这孩子倒是很上进的。”
舒羽低头瞥了一眼茶杯:“我是我哥哥带大的,他送我上的大学。”
“噢,”傅妈妈不食人间疾苦,没想到这话背后的心酸,只淡淡问,“你哥哥和你一起上的大学吗?”
舒羽谈及这个话题心里不好受,只皱了眉头说:“没有,我们家有外债,他考上了大学,没读成。他比我聪明。”
傅妈妈叹一声:“可惜了。”
“嗯……他现在过得挺好的。”舒羽说。
傅妈妈又笑了:“过得好就好。”
舒羽摇头说:“也还是可惜……”
傅妈妈笑说:“现在他过得好,安安稳稳的就好。你哥哥做什么工作?”
“他和我爷爷学着做笔,他手艺很好。”
“噢,那也是传承,很不错的,”傅妈妈笑说,“哪能事事如意,现在好就好。”
舒羽尴尬一笑:“可惜的是别的事情。”
傅妈妈看着他,舒羽喝了口茶,目光从茶杯边沿环视一圈,犹豫很久才说:“他喜欢男孩儿。”
傅妈妈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良好的教养让她保持着询问时微微倾身的仪态,嘴唇却抿住,不置一词。
“谁也不想这样。”舒羽说。
傅妈妈直起身子,声音也僵硬严肃起来,说了声:“是。”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家和发生在自己家是完全不一样的,”舒羽摩挲着杯沿,“我们那儿还有另一户这样的人家,就叫儿子娶了媳妇。不太能接受,他妈妈用菜刀架着逼的。”
傅妈妈明显不太愿意聊这个,她也不是会拿菜刀架脖去逼儿子的人,只随口问:“然后呢?”
“他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现在他家媳妇怀了小孩,哪有个什么然后,”舒羽说,“现在听说是准备出去打工了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回来。”
“肯定会的,”傅妈妈说,“老人孩子都在家,还能不回去吗?”
里间房门响了声,傅瑶跟着她妈妈走出来,眼睛通红通红的,想来已经是哭过了。
舒羽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有时候大人的看法未必就正确,那是权衡利弊,不是对错善恶。”
傅妈妈脸色微沉:“你没有成家,不懂得这些。一旦有了孩子,孩子就会成为你今后生活的寄托。这不一样。”
“您说得有理。”舒羽也不反驳,朝她微一点头,语气并不敷衍,但显然也不认同,起身拍拍傅瑶的小脑袋,和傅知礼夫妻两个打了招呼,进书房教她功课去了。
舒羽前脚刚出房门,后脚傅妈妈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起身对儿子低声怒道:“你们现在倒是好,连手合伙来欺负我了是吧?出息了都,一个个的都有想法!你们可真是好!”
傅知礼抿嘴没说话,傅妈妈起身就要出门,被儿媳妇拦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推脱说要回去弄饭,气鼓鼓地走了。
傅知礼和妻子轮番说了好话,见还是留她不住,也没了办法。
等傅妈妈这边走了,关上了房门,妻子看着略有疲惫的丈夫也是心疼,他们之间明面上的话少,她伸手拍了拍丈夫的手:“你们在外面似乎是说了不少事情?”
傅知礼微一点头,捏了捏眉心:“小非和我说了,他朋友那边估计也和舒羽说了,之前妈说的那个本来就不对,可我们当晚辈的,怎么能直接说‘你是错的’?这样说妈更不会听。瑶瑶也是……什么都讲。”
他妻子安抚地拍了拍他:“从前不直接说妈是错的,也不见妈会听。”
“你这话说得像是对妈妈有意见?”傅知礼瞥了妻子一眼。
傅瑶妈妈淡笑了一下:“也说不上来有意见吧,将心比心,如果是瑶瑶说她喜欢的是女孩儿,我也会接受不了,但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不仅仅我们家的事,还有别人家的事。”
“有些东西只是我们替孩子权衡之后的结果,能省去许多的艰难,好像是走了一条捷径。可实际上成长的路左右都是那么长,艰难不在表面上,就会在心里。”
“小非和妈妈僵持了这么多年,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恨,不想让他好过,这又算什么呢?”
傅知礼闻言一叹:“当年姥姥是很喜欢政委家那姑娘的,可小非也没做错,唯一做错了的,就是没敢和姥姥说他的真实想法。妈妈这么多年气的就是他没有完成姥姥最后的心愿,觉得他不孝顺,觉得姥姥走了之后有怨念,不安稳。”
“可谁又不难过呢?他憋着,也没个人敢讲,直到姥姥走了才敢说出口,时机选得又不对,气得妈妈住院的事情你也不是不晓得。可就是因为他没错,咱妈当时也没错,谁也不给谁低头,一时心病养成了沉珂旧疾,现在剜都剜不掉了。”
人死为大,长者为尊,遗愿高如圣旨。傅妈妈心里绑了个结,母亲离世,她无法理解小儿子的行为,在傅知非姥姥过世的那天哭恨,明明都谈好了的婚姻大事,明明都要成家了,能了却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放下所有执念往极乐而去。
傅妈妈大概也知道小儿子不愿这么早结婚,但根本就没往别的地方想,也根本想不到。
她只说等儿子结婚了,有了家庭、妻子孩子,一个男人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成家立业,成家还在立业的前头。
她只当以前儿子还小,年轻人不喜欢拘束。
他姥姥心脏不太好,在医院里日渐消瘦,哪个家人又不心疼难过呢?没什么比眼睁睁看见生命流逝更让人难过和害怕的了。
他姥姥就这么一个心愿,看过了大外孙早早结婚生女,也想看看她执拗又倔强的小外孙能过得好。
明明、明明当时提出来的时候,傅知非只是皱着眉头说他要想一想,后来又答应了“好”,她才和傅爸爸一起去商量这事,给他找了相亲对象的。
只差买房结婚,九十九步只差了这一步。
傅知非崩溃了。
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告诉有心脏病的外婆这个事实,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做骗婚的事。
他试过,他做不到。
最后这一步踏出去就是回不去的深渊,要成全这场孝道,他就要活着死。
他不敢说,只能违抗。
可谁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凡心骨。
傅妈妈也不是仙家、菩萨,傅知非只一味地说“不”,却给不了一个理由。
老人家撒手去了,她心里就生了恨。
傅知非的孝道也是他妈妈的孝道。
傅妈妈哭得崩溃,捶着小儿子哭得一点优雅也不见,撕着声音问他“为什么”。
傅知非说出了真相。
却是往雨天里放了卷飓风。
他们之间沟通得太少了。
家里没一个人能猜到这结果。
傅妈妈当时就晕了过去,傅知非被心疼妻子的傅爸爸一巴掌打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