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
李敛越不是很喜欢在别人口中听见俞尧的名字,没有回话,想绕过林论离开,林论含着点愉悦的音色慢吞吞响起,“你要是想找到俞尧,我劝你现在最好跟我好好聊会天。”
李敛越脚步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盯住笑吟吟的林论,声音骤然降了好几个调,“人呢?”
林论端着酒杯做投降状,眼睛勾勾的看着李敛越,“我都说了,你得跟我好好聊会天。”
—
俞尧关上隔间的门,啪嗒一声讲马桶盖子摔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是做好心里建设,一把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体内的东西已经不再震动,但异物感还在,折腾得他走不好路。
他五指拢了又拢,脸色难看至极,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把手伸到后头去,一抓住留在外头的线,他的腿就开始打颤,忍着不适和羞耻感,咬着唇,心一横缓缓拉扯,每拉一下都是一种折磨,直到把东西扯出来,俞尧腿软的坐到了马桶盖上,微微喘着气。
他盯着有些濡湿的小物件,就跟拿着个炸弹似的,头皮不断的发麻,最终骂了句脏狠狠把东西摔进垃圾桶里,快速的站起来穿裤子。
林论安排的人已经在外头等他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在李敛越发现他不见的时候离开,俞尧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即将摆脱李敛越的兴奋。
他绕过走廊,根据林论给的路线往外走——林论帮他的原因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但林论要他欠一个人情,至于是什么人情林论卖着关子不肯说。
李敛越出差回国的后几天,俞尧是偷偷联系过林论的,他知道有人跟着自己,特地去了趟商场借了电话,林论跟他保证,只要他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俞尧犹豫了很多天,若不是李敛越今日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他不至于匆匆忙忙的离开。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拿出来关了机,随意丢在了走廊的垃圾桶里,去他妈的定位,我要远走高飞了,看你怎么找得到我——俞尧痛快的想。
他不管林论究竟是什么目的,是大发善心也好,是另有所谋也好,只要林论能帮他离开,一律的以后再考虑,再说了,他如今孑然一身,林论能管他要什么?
俞尧想不出来,也不想费心思去想,他就像一只出了鸟笼的金丝雀,满心都是飞跃天空的自由自在。
车子安排在门外,俞尧和人对了头,直到车子行驶他都有些不真实感,三年来近乎的软禁,让他险些忘记了自由是什么滋味,但不知道为何,明明应该是开心的,心里却还是很难受。
他下意识看向车子的一旁,没有熟悉的李敛越,什么都是陌生的,他被软禁惯了,忽然也觉得这些陌生让他很是不安,只好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感,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离开李敛越,想要获取从前的生活,而不是被李敛越圈养在别墅里,慢慢的失去自我。
车子行驶出很长一段,俞尧才安定下来,他在想李敛越他跑掉后会不会暴跳如雷,又会用些什么手段来逼他回去——无非是他的家人,可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相信父母已经洗得很干净,况且,其实在心里,他隐隐是相信李敛越不会做出真的伤害他父母的事情的。
李敛越了解他,他也了解李敛越——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能因为他欺负别人挺身而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李敛越的秉性也不会变,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他再怎么想掩盖也无法掩盖住。
俞尧很多时候想,明明他和李敛越不是一路人,李敛越究竟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他,若是为了所谓的爱……
一提到爱字,俞尧就不愿意深想,他无力的闭上了眼,迎接即将到来的,他想要的自由。
车子在一栋商品房前停下,司机给他了房门钥匙和一些现金,俞尧惴惴不安的问,“住在这儿,林论什么时候过来?”
司机只说自己不知道,俞尧也没有办法,只好根据钥匙上的房间号一层层往上找。
是很普通的装修,但俞尧一进屋子就浑身不自在,他被李敛越养刁了,这几年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而这屋子连暖气都没有,到处冷冰冰的,甚至连沙发都不合格,摸起来硬邦邦很不舒服,俞尧又绕到卧室去看,一张很简洁的床,还带着点淡淡尘味。
他很是不满这个环境,但又别无他法,只好忍了下来,他想跟林论联系,手机丢了,饶了一圈,屋子里也没有座机,一时之间,他彻底跟外界切去了联系。
没有身份证,没有通讯工具,没有认识的人,他就像一只养尊处优的家猫忽然被投放到了野外,不安感到达了极点。
他有点慌乱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跑到门口看看,一会跑到窗前看看,到处都静悄悄的,陌生的环境使得他的警戒线拉得极紧,全身被冻得冰冰凉,到最后,只好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扑在床上,嫌弃的拉了被子把自己裹紧,尘味不住钻进他的鼻子里,他皱着眉翻来覆去好几圈才浅睡过去。
第16章
李敛越养的那条金毛大黄是在两人读初三时送给俞尧的。
俞尧对别的没有多大兴趣,唯独对李敛越养的这只狗情有独钟,但他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养宠物的人,就一直没有真的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狗。
大黄实则是联结他和李敛越的纽带,两人初见时,大黄就一旁哈着舌头,等两人混熟了,俞尧时不时往李敛越家跑,多半也是为了跟大黄玩。
有一回,他和李敛越带大黄出去遛弯,李家住的是独立别墅,那一片后面有一大块景区,俞尧牵着大黄跑在前头,李敛越向来沉静,就在后头跟着,看着俞尧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身影。
那时的风热烘烘的,俞尧的额头上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他开玩笑的让李敛越把大黄送给他。
大黄对李敛越而言意义非凡,这条金毛在出生没多久就是李敛越在养着了,没有遇见俞尧之前,这只活泼好动的狗几乎承包了李敛越所有的娱乐时间,因此俞尧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要李敛越真的将大黄送给自己。
可当时的少年站在薄薄的夕阳下,阳光把他白皙的皮肤打得近乎透明般,俞尧见到他脸上带有犹豫的色彩,但还未等他开口,李敛越便点了点头,“你喜欢的话,就把大黄带回家吧,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它。”
直至现在,俞尧可能都不明白,李敛越为什么愿意把视如珍宝的大黄送给他养——那是因为在李敛越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俞尧,俞尧想要,他便给,仅此而已。
俞尧只是兀自陷入了拥有一只宠物的愉悦之中,他甚至松开了牵着大黄的绳子,扑到李敛越的身上又跳又闹,嚷嚷着,“李敛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要不然怎么什么都愿意给我呢?”
男孩子间无关痛痒的玩笑话罢了,俞尧问罢没有深想,又跑回去抱着大黄的脑袋。
大黄热得直哈气,吐着舌头在俞尧的身上乱拱,它还不知道自己换了新主人。
倘若此时俞尧肯回过头看一眼李敛越,就能见到素日沉稳过人的少年如今脸上是一幅被拆穿伪装的模样,那种隐隐的慌乱带着欲言又止的兴奋,是独属于少年李敛越的。
如果不是俞尧松开拥抱他的手,他恐怕就要当场表白,把压抑在胸腔的炙热换做夕阳下的爱意,浓烈得比太阳还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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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尧是被冻醒了,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很难受。
梦里的温暖瞬间褪去,留下的只有现实的冰冷,他暗骂自己深受李敛越的毒害,即使已经离开了李敛越,梦里也要见到他。
可是梦里的李敛越是那样美好,美好得令他眷恋,几乎不想醒过来,他随意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寒颤,把铺在床上的外套重新穿回身上。
这一带很安静,他能听见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推开浴室的门见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青白,眼里还有红血丝,仅仅是一个晚上,他看起来就疲惫至极,俞尧开了水龙头,冒出来的冷水冻得他一哆嗦。
连热水都没有,俞尧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洗漱,从浴室出来,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窝在沙发上等消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外头起了雾,灰蒙蒙的很少压抑。
春天是让人很恼怒的季节,俞尧讨厌春天,仿佛自己的心也被蒙上了一层雾似的,连呼吸都不顺畅。
他越发不满意起来,回过神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他盯着窗外的雾出了神,不禁有些后怕,终于有些缓过劲来。
林论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帮助他,他要自己什么人情?李敛越已经发现自己逃跑了吧,他会不会来找自己,会不会想方设法逼自己回去,找到他后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条条问题就像一座座大山压下来,一想到要承担李敛越的怒气,俞尧就怕得直发抖,可是多年养成的有恃无恐又使得他安慰自己,李敛越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哪怕他真的跑不了,大不了就是床上那点事,他又……又不是没有做过。
俞尧惊出一身冷汗,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气自己的没骨气,逃跑才是第一步就在打退堂鼓,甚至还设想自己被抓回去的情景。
李敛越无孔不入渗透他的生活,使得他即使远离了李敛越,也觉得身上的绳索依旧绑紧,他不可自控的去想李敛越,猜测李敛越的一系列反应。
就在他陷入无限的恐慌之中时,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型炸弹,吓得俞尧眼瞳都缩了缩,他心脏跳得厉害,仿佛门外来了什么洪水猛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俞先生,你在吗?”
是那个带他过来这里的司机,俞尧惊魂未定,心里很是复杂,他以为……会是李敛越。
俞尧捂着心口,快步走过去开门,门外司机毕恭毕敬的站着,冲他微微颔首,继而将手中的手机递给了他,说道,“俞先生,林总让您接电话。”
“林论?”俞尧拿过手机,看着已经接通的页面,抿了抿唇。
他避开了司机,掩门进了屋,这才是把手机搭在耳边,电话那头很响起林论含点笑意的音色,“睡得好吗?”
俞尧心里火气蹭蹭蹭直往上冒,但现在只有林论能帮他,他只好压抑怒火问,“林论,你把我送到这里,下一步是什么,你总要告诉我。”
“你急什么?”林论悠悠道,“李敛越已经发现你不见了,正全世界找你呢,你一旦离开这屋子,我跟你保证,不出一个小时,你绝对得被抓回去。”
听见李敛越三个字,俞尧握着手机的力度紧了紧,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苍白,声音喑哑的问,“他,有没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