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气
“别凑合了。”齐莠赌气道,“还我吧。”
“不要。”齐管竹顽劣地笑,“我拿到就是我的了。”
齐莠拖鞋一脱,一脚踩在齐管竹脚背上伸手够他哥手上的钱包。
齐管竹顺势伸直两只胳膊搭在齐莠肩膀上,把人往后推,齐莠重心不稳往后仰去,齐管竹又将手护在他后脑,“别磕了。”说着揉揉齐莠的头发。
齐莠摸摸自己的脑袋,上面还残留齐管竹手掌的触感,“你干嘛把我照片放在钱包里?”他期待一个回答,因此眼眸都熠熠生辉。
“我不是错过了吗。”齐管竹试图说得轻松一点,“你的十八岁。”
齐莠愣在原地,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你很在意吗?”
“我不应该在意吗?”齐管竹反问。
“我不知道。”齐莠坐在床上,扬起头看齐管竹,抛却那些胆怯和犹豫,“你不说明白,我就永远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齐管竹,我不想去猜。”他不想再做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孩子,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因为这些不确定因素再拉远两个人的距离。
“我在意。”齐管竹把衣服换好,想要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能让我在意的就只有你了。”齐莠却察觉到他眼眸里的晦涩,伸手抚摸齐管竹的眼角。
“干嘛?”齐管竹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侧过头在掌心印下一吻。
那些爱意踏踏实实落于齐莠的心脏,他感受得到齐管竹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那为什么还要露出这幅表情呢?齐莠忍不住追逐上去,扯住齐管竹的衣袖,“除夕你会回来,你说过的。”
“知道了,你还要重复几次?”齐管竹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许唠叨我。”
齐管竹走后家里又只剩下蒋璐和齐莠,蒋璐没有立刻找齐莠谈话,依旧在厨房洗洗刷刷,齐莠和往常一样坐到客厅看电视。
蒋璐干完活,湿着一双手来到齐莠面前,随意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两下坐下来。
她以前连碗都不会洗。
齐莠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手按在后颈上拿遥控器关掉电视。
“你看吧。”蒋璐双手放在膝盖上又移开,被冷水冲刷泛红的手指展现在齐莠面前,“妈就想和你说两句话。”她拽住围裙一角,“昨天你良叔跟我谈过了,他说我对你太苛刻了。齐莠,你也这么想吗?”
齐莠轻声问:“你这叫我怎么回答呢?”
蒋璐停顿而后叹气,有几秒的沉默,她又说:“我是……是你对有很大期望,对你严格了一点,但是你应该知道,妈是想你好的,我是你妈,永远不会害你。”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吗?那你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齐莠发誓他不是故意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带刺,这是长久以往的习惯,他和蒋璐之间不知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蒋璐深呼了一口气,头垂下去几缕发丝挡在侧脸,“昨天你良叔还跟我谈了些别的。”
齐莠等待着。
“他说我太偏向你哥了。”
齐莠缓慢眨了一下眼。
“你昨天也说我只知道你哥……你是认为不公平吗?我从没想过你会想这些。”蒋璐把头抬起,“我现在说了你大概也不信,但是妈真的没有偏向谁,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
“我信啊。”齐莠脱口而出,说得很是轻易,他知道的,“昨天那只是气话。”他当时正在为齐管竹的事情心烦意乱,话都是没过脑子就说出口的。
蒋璐摇摇头,反倒是她自己不信。“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知道,妈妈爱你。”
齐莠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一个自十八岁以后他就想问好久的问题。
他说:“那你爱哥哥吗?”
……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和齐管竹最有冲突的时候,齐管竹时常不接他电话,他在学校惹祸都是良辉来给他摆平,两个人还约定好不告诉蒋璐,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齐莠不太好意思再麻烦那个随叫随到的中年男人。
所以有一次他给齐管竹打电话,电话竟然意外的通了。
“喂,齐管竹,你弟要被人揍了。”
电话那端出现片刻沉默,很快齐管竹说话:“你在哪?”
齐莠报了地址,不再往前走了,电话还没有挂断,齐莠想了想说:“他们非说我打游戏耍赖,其中有一个还说我勾引他女朋友。”齐莠低头踢踢脚边的石子,嘟囔道,“我对她没兴趣。”
齐管竹突然开口:“你快了。”
“啊?”
“我看你快欠踹了。”齐管竹说。
“为什么?是他们看我不顺眼,存心找茬。”
他们又聊了好多话,多数是齐莠在说,齐管竹在听。齐莠想他哥八成挺烦他,他都做好随时随刻被挂电话的准备了,齐管竹却一直没有挂断。
“他们找过来了。”齐莠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掐了电话,手机揣进兜里。
齐管竹过去的时候,齐莠已经打趴下一个,是最开始趁人不备一脚窝在下半身,那人半天缓不过来,齐莠一边笑一边躲避其他三个人,笑得肚子疼很快就被逮到。那人扯着他的衣领,手里掐着根烟,烟灰从上往下落,落在齐莠脸上,少年白皙的脸颊划过一抹铅灰。他的眼睛没有看任何一个人,纤长鸦黑的睫毛半落下,好像也不在乎自己马上就要挨揍。紧拽他的手忽然松开,他踉跄一下抬起头。
齐管竹应该是跑过来的,气还没喘匀就给了刚刚在齐莠脸上弹烟灰的男生一拳。他喘着粗气斜了齐莠一眼,齐莠耸了耸肩,看到被他踢倒那个人歪歪斜斜站起来,用口型道:“要跑吗?”二打四太吃亏了。
齐管竹用行动证明了不需要逃跑。
那是齐莠第一次亲眼看到齐管竹打架,乃至于他伫立在原地半天才想到去拉齐管竹,手指包裹住他染血的拳头,分不清是齐管竹在颤栗还是自己在颤栗。
其他三个人都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独留那个男生躺在地上打滚呻吟。
那不像在打架,更像在杀人。
不是在杀死别人。
齐莠有种荒谬感,抱紧齐管竹的腰把他拦下来。他们贴得很近,近到身子挨着身子,他喊了一些什么,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喊了什么。场面混乱,有人掏出手机,齐莠来不及阻止……
从拘留所出来后,第一个看到的是蒋璐那张带着泪花的脸,她攥紧了齐莠的手掐得齐莠有点疼,齐莠没敢抽出来,知道自己惹祸了。良辉跟在蒋璐后面,皱着眉头也是一脸不赞同,这一次他们俩都做得太过了。
那时候良辉和蒋璐已经谈上了,对齐莠尤其好,齐莠想这个叔叔大概在讨好自己,其实没必要,他更应该讨好的是齐管竹。齐管竹在蒋璐和良辉的事上没有任何表态,态度冷淡。
天已经很晚了,良辉怕饿到两个孩子,找了家快餐店坐下,大家都很拘束,直到齐管竹去点餐,蒋璐开始唠叨起齐莠,句句尖锐,连良辉也说了他两句。
“你知道你把人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吗?!”
“是齐管竹动的手。”齐莠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对面突然没声了,他抬起头看到蒋璐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好齐管竹回来,餐盘一落,齐莠看见蒋璐一哆嗦。
“吃啊,瞅我干嘛,我喂你吃?”齐管竹说着拿起一根薯条抵在齐莠嘴边,齐莠躲开了,下意识顶了句,“谁要吃你喂的,我又不是没有手。”说着接过那根薯条塞进嘴里。
齐管竹坐下来也不在乎对面诡异的宁静,拆开汉堡咬了一口,转头问齐莠:“你觉得这个好吃吗?”
齐莠不知道齐管竹要干嘛,迟疑道:“还可以。”
齐管竹咧嘴假笑一下,“少吃垃圾食品,不然脑子也会变垃圾。”
齐莠被怼了一句,怪不服气想怼回去,对面蒋璐突然清清嗓子,他看过去,女人犹豫着问:“管竹,你晚上要不要回家住?”
“不用。”齐管竹将咬了一口的汉堡放回桌上,“这儿离我住的地方挺近的,我一会儿就回去。”
他们在十字路口分开,齐莠看着齐管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包裹不住夜色渗透出的凉意。
良辉送母子俩到楼下,临走前还是训了齐莠两句,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齐莠老老实实听着。进走廊后,蒋璐甩开他先往楼上走,是气大了,开门的手都在哆嗦,怼了半天没把钥匙怼进去,突然爆发:“你是长能耐了啊你?找你哥帮你打架?!”
齐莠没吭声,看着蒋璐,难得没有害怕母亲的歇斯底里。
“你看我干什么,是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大吗?你知道你、你叔叔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这事私了吗?”蒋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现在家里不比从前,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要是放以前你们敢这么闹吗?!”
真难得。齐莠想,他知道蒋璐大概是想说如果齐父还在世,他们绝对不敢这么闹腾。
“妈。”声控灯忽然灭了,齐莠说着话,蒋璐跺了下脚,橙黄的灯光在两人之间亮起,“你是害怕我哥吗?”
齐莠没有看漏蒋璐的表情里一瞬间的慌乱。
门终于打开,蒋璐的声音又提上来:“你在瞎说什么?”
后来蒋璐和良辉在一块,齐莠十八岁了,齐管竹彻底不再回家。
蒋璐把齐管竹的房间改成了书房。
他那时候就想问了。
你真的在乎哥哥吗,你有看到他的改变吗?
……
“那你爱哥哥吗?”齐莠问。
作者有话说:之后暂时不会有回忆杀了,专心撒糖开车车推剧情,今天也是喜欢哥哥弟弟的一天
第十二章 玩具熊
蒋璐没想到齐莠会这么问,稍稍诧异一下还是作答,回答里并没有犹豫:“当然,你们俩都是我儿子,我当然都爱……齐莠,你为什么这么问?”
齐莠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我知道了。”
蒋璐迟疑问道:“你……昨晚你哥有和你说什么吗?”
齐莠:“他说他过年回来。”
蒋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年纪越大她就越渴望团圆,拍了拍膝头说:“那我多买点菜回来,你哥喜欢吃牛肉,我明天早起去躺早市……”
蒋璐还念念叨叨着,齐莠把电视打开了,眼睛落在闪动的屏幕上,心思却没在上面。没一会儿又听到蒋璐说:“妈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现在说开了你也听点话,别总跟我顶嘴。”见齐莠没动静,蒋璐问,“齐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