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en淡然一笑：“他在意谁不是我该关心的。我只想知道，我在意的是谁。”转身离去。
　　政府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三天后，孔雀集团就收到了通告，秦正用手轻轻敲着那份澄清纪委举报、解除香海嫌疑的文件，嘴角不由带上嘲讽的微笑。
　　吴世杰急匆匆地走进来问：“正总，您真要把沈老送出国去？”
　　秦正倒不意外，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吴世杰小心地说：“问题倒也谈不上，我只记得，当初秦董让他的家人出国却刻意把他留下来，是说也许有一天还用得上他。”
　　秦正一笑：“作替罪羊吗？”
　　吴世杰一怔，秦正自顾整理桌上文件：“我已经决定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痴呆老人，放过他吧。”
　　机场，秦正拉着东方泽一起来送沈老。
　　沈老坐在轮椅上，身上斜挂着“无人陪伴”的标志，空乘人员从秦正的手中接过去。
　　东方泽有些担心地问：“他家人会在那边接他吗？你联系好了？”
　　秦正笑着拍拍他的肩：“放心，都安排好了。”
　　沈老在空乘人员的陪伴下通过出关的安全检查。他缓缓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一眼由安检分隔开的、留在身后的那个世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到秦正，那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张黑脸上，不知是在回忆、还是想铭记。
　　直到秦正远远地用眼神微笑着看向他，老人的目光摇晃了一下，雾蒙蒙地带上一丝久未曾见的感触，他一直握紧的右手悄悄松开，放心地由空姐推走了。
　　东方泽驾着迈巴赫在机场高速上飞驰，“分离”开这么久，他还真有些怀念这个座驾，尤其怀念这种飞驰的感觉。
　　秦正含笑看他兴奋的眼神，分明感受到他孩子气的快乐，忍不住提议：“总设计师，要不要去看一下我们的华之家园？以后改造了肯定更美，但现在这原生态的美好，可只能封存记忆了。”
　　东方泽眨了眨眼睛，有些动心，嘴上却道：“你也懂什么叫原生态的美？”
　　秦正知道他是喜欢的，当下鼓动道：“美谁不知道呀，这么骄傲好吗？信不信去那里，你不见得比我认得的植物多。”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的确，别看咸阳阁就在山里头，他真没怎么进过林子，植物的确认得不多。不过，这秦正一向喜欢吹牛，也不见得真比自己多认识多少！
　　于是，在秦正的软磨硬泡下，迈巴赫调转方向直奔741而来。两人没提前打招呼，不想惊动这里的人员，特意找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直接上山。
　　东方泽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叹道：“这里真好！你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念头？居然放弃高档社区赚回血本的机会。”
　　秦正凝视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语气中戏谑的口吻不改：“我怎么舍得毁了这里？你曾说，在这里可以找到心灵和精神世界的归属感，当时我就想把这里建成我们梦想中的家园。”
　　东方泽一扯嘴角，不以为然地说：“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秦正笑嘻嘻地道：“你是说这里适合猴子居住，聪明如泽总怎么会忘记：有你的地方一定有我。”
　　东方泽瞪了他一眼，忍不住还嘴道：“你才是猴子！”
　　秦正连忙示弱：“好好好，我是猴子、我俩都是猴子，这下公平了吧？”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自顾向林中走去。
　　这是一片白杨树林，棵棵都笔直挺立、摇曳出向上的青春气息。东方泽走得有些累了，背靠着树干想休息一下。秦正跟在后面，正看见东方泽站在树下，依树而立，身姿比树还要挺拔，零星散落的阳光在他脸上摇曳出灿烂的时光剪影，说不出的生动与温暖。
　　秦正觉得自己的心怦然一动，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个画面。
　　东方泽微笑着转过头来，看到呆立一旁的秦正，一边问：“你干嘛？”一边想继续往前走。秦正忙一伸手：“别动！”东方泽不知他发现什么，只好靠在树上不动。
　　秦正煞有介事地走到他身前，说：“你靠着树别动！闭上眼睛——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东方泽好奇地闭上了眼睛，听了一听，问：“风声？”
　　秦正站在他的面前，信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到他的鼻子下面，左右扇动，问：“听到了吗？什么味道？”
　　东方泽站在树下，闭着眼睛、仰着头，感觉鼻前微微的气息流动，认真地去分辨，却不想自己微仰起雕塑一般的英俊面庞，就这样清晰、深刻、完美地呈现在秦正的眼前，配上阳光的细碎光影、风的轻柔拂动、树的绿意婆娑，秦正确切地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拒绝再跳动——它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再跳动，时间将就此停住。
　　东方泽轻声道：“没有风，是树叶的味道。”他的嘴唇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张开又合上、又张开、又合上，秦正听不到他说的话，只感觉那嘴唇仿佛带上眼前的一切美好，绿色的、金色的、无色的、清新的、浓郁的、淡泊的，就在眼前带着润泽的青春气息像生命一样绽放出无言的诱惑，吸引你不由自主地想贴近……
　　东方泽没听到秦正回答，睁开眼睛，只见秦正举着一片叶子点在自己的嘴唇上，不由问：“干嘛？”
　　秦正盯着他的嘴唇，涩声道：“要不要尝尝？”
　　东方泽皱眉道：“这叶子能吃吗？真不讲卫生。”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秦正一把扶在那树干上，心跳得好慌，他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软了。
　　布拉格咖啡厅里，陈立将两张光盘小心地放到秦正的面前。秦正不看那两张光盘，而是盯着陈立问：“吴世杰为什么要东方泽死？”
　　陈立不敢说“吴世杰没有”，尤其是想到那天吴世杰说“就算秦董醒来后要剐了我，我也会杀了他保全孔雀”的眼神，这家伙说不准哪天真干得出，包括这次吴世杰向小林透露东方泽的情况就难保没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
　　可是当下要坦承的话，陈立也怕秦正会对吴世杰下手：不管怎样，吴世杰毕竟是秦天手下多年的助手，陈立不确定如果吴世杰死了，秦董醒过来会不会拿自己出气。
　　于是，陈立平静地说：“我想是业务层面意见不同吧，具体我不是很清楚。”
　　秦正问：“知道你跟他的区别吗？”
　　陈立一愣，感觉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只好装傻道：“他在业务上很能干，尤其在财务上是秦董信任的人。我不过一介武夫，只能干些安保工作。”
　　秦正一笑：“错。不同在于，你是我的人，而他还当自己是秦董的人。生为秦董的人，算是忠臣；但痴迷不悟到活着非要当秦董的鬼，就是蠢材，不可用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陈立感觉秦正之阴狠丝毫不在孔雀王之下。闻此言，陈立心中又惊又怕，惊的是秦正这话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怕的是自己曾有的心思他是不是也了然于胸只是不说破、反而用这种方式来点醒自己？秦正说把他当自己人，那么自己那天申请杀人授权的行为是暗合了他的心意；但如若相反，自己贸然提出那种要求，是不是今天就会被他纳入黑名单？
　　秦正不经意地笑了下，问：“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东方泽不可以离开华城？”
　　陈立跟着笑了下：“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每次只要他离开华城，秦董会气得要疯掉一样。有时候我甚至有种错觉，秦董很紧张，秦董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我都没见过他那么紧张。所以他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最快地找到他，然后秦董一定会亲自去带他回来。”
　　秦正有些好奇地问：“每次都是怎么找到他的？”
　　陈立坦然道：“那就得借助国字号的网络才有可能。”他指的是国安，秦正有些吃惊，却也不意外：以孔雀王的地位和能量，黑白两道买他帐的人一定不少。
　　秦正用手轻轻敲着桌面，仍然刻意避开那两张光盘。那两张盘很薄很轻，但在秦正的眼中却是那般沉重而刺目，他看也不看地将之收起来：他还没有勇气揭开这份过去，每次想到第一张盘，他的心都痛得要窒息。
　　他吹了口气，问：“秦董出事前，对东方泽有什么安排？比如，他可以离开华城吗？”
　　陈立为难地说：“这个，我不清楚，至少我没有接到指令，要他怎样或不许他怎样。所以，如果没有新的安排，即便东方泽离开华城，我现在也不会阻止他。不过我想，事无大小秦董都有预案，对东方泽应该也是一样。东方泽如果离开华城，要么他已经安排好有人会负责处理，要么就是这个禁令已然解除。”
　　禁令解除，所以东方泽辞职？
　　秦正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
　　

　　☆、54. 黑之诱惑

　　医院的天台上，秦正推着轮椅，秦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秦正沉声道：“真可悲，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是你，可惜有些话，我还只能跟你说。从确定东方泽就是你留给我的那个帮手，我一直希望能走进他的内心，让他相信我。可惜，我一直不知道东方泽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在忙什么，直到他拿出他的中医战略。
　　我们去抢今年华城最大的医药订单，但我们没有工厂，也没有生产能力，可是他好像并不担心。收购锐欣本来是我们的解决之道，他却把它改造成高端的科研机构，只是把它的处方及制造工艺复制给了我们其它几处工厂。
　　奇怪之处就在于，孔雀集团此前从未涉足医药业，我们没有疫苗的生产能力，却有很强的制剂能力，先进的设备、熟练的工人和分散几处但综合产能不错的工厂，只是不能生产药品，那么他们一直在生产什么？
　　结合之前看到的那些大规模的天然农场，一瞬间我有了灵感，这灵感来自东方泽的中医战略：从种植、提炼、制剂、成品、到销售。
　　这是中药的标准生产流程，刚好也是毒·品的。
　　我一直奇怪，孔雀集团再厉害，三十年的超常发展还是太引人侧目。从来的第一天我就在想：孔雀的发展动力到底是什么？
　　它外在炫耀的成绩已令人叹为观止，但要想推动这样的奇迹，它至少在水面下要储备六到七倍的更强能力，才能推动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保持这种常胜光环，外在冰山那一角越大，在下面支撑的不见光业务的利益越可观，到了孔雀这样上百亿规模的事业，我能想到的支撑也就只有毒·品这种黑暗生意，毕竟一本万利啊！
　　可是，随着你的退出，这个见不得光的黑暗生意该如何继续？
　　东方泽实在是个天才，他的计划居然是，打造一个中药帝国来取代这个毒·品帝国，让孔雀可以在阳光下起舞，再把这只纯洁的白孔雀交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