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走上平台时，东方泽微转回身，秦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东方泽——白衣胜雪、英俊如斯、笑带春风的东方泽。
　　这样的东方泽，没人可以抗拒。
　　就在那一瞬间，秦正释然了：如果对着这样的东方泽，他没有任何想法，除非他不是秦正——除非他不是男人。
　　东方泽看到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问：“怎么了？倒杯咖啡也要这么久？”
　　秦正不由笑了：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对别人有什么样的影响，也猜不到对方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心思，这就是他的东方泽，看似聪明绝顶心机深刻、却单纯得不谙世故的东方泽。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咖啡放到旁边的茶几上，郑重走近，看着东方泽的双眸，开始说道：“是很久。让我最后下定决心告诉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会为我的心思感到羞愧。但就在刚刚，我决定坦然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心。所以，不管怎样，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他稳住自己的心跳，要清楚明确地说出那三个字，在他心里、嘴里盘旋了千万遍的三个字……
　　东方泽的手机响了，他向秦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听道：“喂？我是东方泽。”
　　秦正恶毒地瞪着他的手机，只能等着他先接电话，却注意到他的脸色一变而为异常郑重的表情，甚至半转过身去望向空无一物的远方，明显要全神贯注。
　　秦正小心地靠近，希望能听到片言只语。没想到，东方泽果断地挂了电话，脚步生风地往回走。
　　秦正忙叫他：“哎，你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
　　东方泽头也不回地说：“我出去一下，你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秦正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仿佛他已经猜到了东方泽去见的人。
　　东方泽驾着迈巴赫来到郊外那座小白楼，果然电话是刘绍南打给他的，此刻刘绍南就在客厅里等着他。两人见面就直入主题，刘绍南道：“我想，我带给你的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尽管他的语义中很明显有所保留，东方泽还是用明亮的眼神注视着他，静待下文。
　　刘绍南继续道：“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孔雀集团事实上在军·火业务上运营多年，这在定性上绝对是违法的，是一定要严格追查、必须要严格处理的。但这件事关系重大，不仅可能在国际上引起对国内法制环境及政府管理能力的置疑，也会引发针对我国的不实指控，并且这起案件在人员数目上涉及数万、时间达数年，确实是前所未有，会对之后的审查造成极大困扰。上方认为在处理上，需要更为智慧和巧妙的解决办法。
　　所以，我的上级充分考量你的建议并正式上报中央，最终得到的指示是：同意按你的方案执行，即由江南造船厂出面，全资收购孔雀集团下的十二家农机制造厂，并入国有制造体系，全体人员兼并入新的企业，经政审及技能考核后重新上岗。这样，对外这就是一起正常的商业并购。
　　对内，我们会进行相应的审查。一个原则就是，首犯全责必究，从犯不予司法追查，只做政审记录。当并购消息正式公布后，江南厂会进驻孔雀集团及工厂做接收及审纪。一周内，我们会以违规违纪的名义逮捕你，交由司法机关审判，当然刑期会考虑你的自首情节和将功补过的表现，只是我现在还无法给你明确答复。
　　总之，这样整个事件以你建议的方式正式了结。对于这样的结果，你有什么问题？”
　　东方泽平静地说：“非常高兴，这正是我期望的结果。”
　　结果就是：他作为首犯，将承担全部责任；而所有员工作为从犯，将不被追究刑事责任；而这次事件，将作为普通商业并购处理，也就是说，保全了孔雀的名声。
　　这，正是他期望的全部。
　　刘绍南说：“虽然对外是收购，但对于交易金额来讲，会是一个问题。”
　　东方泽当然明白政府不会为收编这些工厂付钱，忙道：“交易金额我会提供一个大致的资产数据，为避免外界怀疑，这笔钱还是需要走一下明帐，以免留下把柄。我会通过第三方账户提前将这笔款项打入你指定的账户，之后请您转到江南造船厂帐上，再按并购流程打入孔雀帐上。”
　　刘绍南目光如矩：“你只为应对外界的公众，还是想同时迷惑内部人？”
　　东方泽坦然道：“都有。您知道，孔雀内部体系严明，绝大多数员工根本不知道我们还有这样的业务，我不希望他们因此看低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价值，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的打工者，他们并没有分享到非法牟利的好处，也不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刘绍南问：“如果内部的人都想瞒，你从哪儿调这笔钱？”
　　东方泽一笑：“小金库。说出来，您又可以查我一条违法违纪、偷税漏税了。”
　　刘绍南目光慈祥地看着他，却没有笑，只问：“我相信你可以安排得很好。下面，我方建议从两方面着手推进：
　　一、你需要提供现有所有涉及的工厂资产、人员、状况的整体统计报告，以便我方进行接管；
　　二、你需要将之前相关业务历史背景整理一份交待材料，包括所有业务、渠道、交易、涉案人员的详细资料。
　　鉴于事件的复杂性以及东方你的态度，我们不想将涉及的范围扩大。如果可能，希望能以这份资料作为审理这一事件的主要依据，在处理和审议时进行参考。
　　我们愿意相信你会主动、全面、深入地准备相关资料，因此我特别建议，暂时不对你作批捕或者监控处理，你可在现在岗位上准备相关材料。”
　　刘绍南说完，就一眼不眨地盯着东方泽，看他的反应。
　　很显然，第一份资料是作为政府接收这份产业的评审使用，而第二份资料则相当于自我坦白交待的资料，相当于认罪口供。
　　东方泽面色不变，反而淡定地说：“明白，两份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原来这次五一假期，他就在做这件事，看来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刘绍南倒不意外他的反应，内心还是为这个年青人可惜，但处于他的位置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是不经意地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情也很重要，也许可以带来转机，就是你说的那份文件，希望你一并提供过来，以便我方评估。”
　　东方泽点头：“没问题。三天后，我会将三份资料一并交给你。”
　　尽管刘绍南说得那般不在意，东方泽当然清楚：三份资料中也许这才是对方最看重的一个筹码。不过，对方愿意这样避重就轻地说，东方泽无意点破，也许真如秦正所言，在他心目中，他自认是有罪的，还争什么？
　　刘绍南起身道：“好，我等你。”
　　东方泽即将出门时，刘绍南不经意地问：“这件事，秦正在扮演什么角色？他知道你来找我吗？”
　　东方泽一怔：“他刚刚加入孔雀，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角色。所有内外事务，都由我一力操持并独自承担。您为什么这样问？”
　　刘绍南一笑：“没什么。我希望在项目完成前，此事的讨论只限于你我之间。”
　　东方泽点头：“当然。请放心。”
　　

　　☆、24. 搜寻线索

　　秦正在东方泽离开后就心绪不宁，他果断电话陈立：“你有办法监听到东方泽与刘绍南的谈话吗？”
　　陈立道：“那座小白楼有很强的电磁干扰，我试过，很难监听到。”秦正皱着眉，正要挂断电话，陈立迟疑道：“有件事，我需要当面向您汇报。”
　　原来，蝎子一直在监控吴世杰，今天早上居然监测到有日本人在与吴世杰约见，他马上联想到小林，于是把全部监控录音第一时间上报给了陈立，陈立一听内容吓了一跳，当即找到了秦正。
　　在99层的小会议室，秦正与陈立一起听着录音内容。
　　吴世杰：田中先生，这么着急联系我，是社长有答复了？
　　田中：是的。社长同意与孔雀集团继续交易，但这毕竟是秦正主导下的第一次交易，我们不得不小心。所以，社长希望这次交易要由秦正亲自处理，并且希望他能造访日本总部，既是双方领导人第一次见面，也表明双方对首次交易的重视。
　　吴世杰：休想。这种交易怎会出动太子，社长说笑了。如果需要领导人会面，我们可以找第三国的清静地，见面、聊天、喝茶，都没有问题。与交易扯在一起，实在有失身份。
　　田中：您何必这么敏感……
　　吴世杰：这件事不在可议范围内。如果社长出于风险的考虑实在为难，我们再找机会合作吧。
　　田中：您什么意思？
　　吴世杰：我说过，孔雀亟需这笔资金，交易必须尽快完成。所以，我们只能另找买家。
　　田中：孔雀与共和社之间怕没这么容易撇清吧？
　　吴世杰：你想说什么？
　　田中：你不会不知道：此前孔雀王曾与社长商讨过一个合作项目，那份文件还在孔雀王的手上，如果你方要改弦更张，需要先完璧归赵。
　　吴世杰：抱歉，如果这份文件这么重要，我相信孔雀王会妥善安排。但如果需要拿回去，只怕没人知道这份文件现在哪里。不过我想，你总归会有备份吧？
　　田中：重要的不是文件，而是文件的内容不能泄露。如果不能取回，你需要将其务必销毁。无论孔雀王是否在，孔雀集团不会连江湖信誉都不讲了吧？
　　吴世杰：我会去找，但你也知道，孔雀王突然发病，有些事情并没有交待给我，所以我不能保证一定找得到。
　　田中：如果找不到，恐怕没人敢再和孔雀玩军火游戏了。
　　吴世杰：给我三天时间。
　　田中：好！我也会同社长反映您这边的建议，据我了解，社长还是非常希望能与孔雀继续合作，毕竟我们的交情以及我们合作的深度不是其它人可比的。
　　吴世杰：好！三天后，希望双方都能带来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录音结束了，陈立有些紧张的看着秦正，他知道这次吴世杰玩大了，却不知道秦正会怎么处置吴世杰。
　　不想，秦正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他问：“这是他们第几次谈话？”
　　陈立道：“第二次。上一次吴世杰与他见面，那家俱乐部防得比较紧，我们没办法在外面监控，所以没有录音。这次，刚好在五一期间有活动，临时插人进去，所以录了下来。”
　　秦正点点头：难道东方泽手里的那张“明牌”跟这份文件有关？
　　陈立小心地问：“吴世杰，需要处理吗？”
　　秦正摇头：“不，你只要盯着他，随时向我汇报就好。另外：千万不要让他从东方泽那里拿到任何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