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
“……”
贺承差一点摔了电话。
不对。他抓着头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着了许然的道。
许然跟谁在一起不妨碍他的计划,想要让父亲和那些长辈们认可,许然必须跟他回去。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做出一副把人用过就甩的样子,不然他会被人在背后骂一辈子。
无所谓,他需要的只是这个叫“许然”的人,至于许然的心在谁身上,他一点都不介意。
心跳快得仿佛要冲破胸膛,贺承努力压下心中不适,不断地自我暗示。
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
只不过是个瘸子,我才不在乎。
他长出一口气。
睡前许然接到了一条短信,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下写着:回来,我以后对你好。
许然也是脾气太好了,反而起了玩笑的心,躺在床上回道: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
那边半天没说话。
许然笑着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想,这家伙怎么变得连说谎都说不利索。
贺承坐在车里对着那条反问皱眉。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前对许然够好了。情人间该有的东西他们都有,只不过少了点亲热和溺爱,但这不影响他给许然的好生活。如果许然把那六十万花在自己身上,怎么过不比现在要舒服得多?
就这样,许然还误会他伤了腿,背着他买了房子,还带外人在那里独处。
许然变了。
具体哪里,贺承说不上来,但就是知道,许然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贺承说一句就乖乖听话的好情人,曾经十年许然一直是那样过来的,不知怎么,就变了。
贺承感到一丝心慌。
凌晨三点,许然再次从梦中惊醒。
不过这一觉已经睡得很舒服,他伸了个懒腰,来到窗前看凌晨沉睡的城市风景。
这一眼就看到了巷子口露出的黑色轿车的一角。
他确实被惊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抽屉里拿了个东西,出门。
贺承蜷缩在车子里睡得难受,许然轻轻敲窗把他叫醒。
“你这是干什么?”许然皱眉问。
贺承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跟我回去。”
许然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
就算找不到乔安,总会有愿意爱他的人,会有更多比自己还好、还要优秀漂亮的可人儿投入他的怀抱,他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不得不说,在看到贺承疲倦神态的一瞬间,他有一丝心疼。
或许他是真的想要复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回心转意,如果这万分之一真的落到了他们的头上呢?
真的能像贺承说的,他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吗?
这确实是许然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
许然捏着手心里的东西,让棱角刺痛自己。疼痛让他清醒。
他必须确认自己不会再受到伤害。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用疑问句,许然定定地看着贺承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躲闪或犹豫。
贺承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许然身子一颤。这就意味着,有。
从来没在车子里睡觉的贺承被风一吹头疼得厉害,揉着太阳穴低声说,“麦兴那个人,总想从我手里抠钱。你的事,他宣扬得很厉害,我爸那边……不太好过。”
他试图卖惨,“现在我手里已经没有工作了,我爸说必须对你好,否则不会再让我回去。你帮帮我,回去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许然手心疼得厉害,指尖黏腻湿热,似乎是皮肤被刺破,流血了。
这就对了。
他又信错了一次。
贺承觉得自己特别真诚,“许然,你以前对我好,我知道,你回来再帮我一次。”
你以前对我好,我都知道。
你再帮我一次。
许然猛地转过头,不让贺承看到自己眼中绝望的光。
他拄着拐往外走,一步一步,也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贺承追过来,唤他,“许然,你要去哪?”
也是奇怪,一个健全的人,居然追不上一个瘸子。
两个人差了两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许然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似乎想就这样走到天涯海角。
看着他摇晃的背影,贺承心中突然一悸。
“许然!”他试图阻止,“我不逼你,你停下!”
不听,继续走。
“许然,停下!”
黑暗没有路灯的街角,许然完全无视掉了身后越来越焦急的男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两道刺眼的灯光从拐角突然照射过来。
短短两秒,贺承看到许然的身子猛地一顿,看向光线照来的方向。
然后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笛鸣、刹车、闷响。
满眼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是早就决定好的
就……
元宵节快乐
第三十九章
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 医生护士不断地进出,白衣上鲜红的花刺痛了贺承的眼睛。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洁白如雪的墙面良久,目光下移,落在地上。
地上有一滴血,被人踩得脏了颜色。
许然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三个小时了,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走廊里弥漫着混杂消毒水的血腥味,不停刺激着贺承的鼻腔。
他不喜欢异味, 可也就这么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
撞许然的是一辆大卡,半夜运货,那个拐角是他们每晚的必经之路。路灯是前天坏的, 街道报备了维修, 还没来得及动工。
谁又能想到会有人大半夜过马路, 听见了车轮声却不躲呢。
贺承动了动肩膀。身体僵硬得厉害, 十指纠缠在一起, 关节紧得发白。
从车灯照来到许然倒下,整个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忘不掉映在眼底的那一片血红。
他扯了扯领口,将紧勒着喉咙的领结松开,透出一口气。
活了二十八年,他早已见过生死。曾经破产的对手从他家公司楼顶跳了下去,贺靖堂指着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说,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那年他十四岁,白布上点点红斑成了纠缠他半年多的噩梦。
闭上眼,当年的景象浮现眼前。
吵杂的人群, 相机快门的咔嚓,远处长鸣的警笛,在深沉的记忆里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黑暗的内里。他从裂口走进去,看到一束光。
光芒中许然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许然没有拄拐,腰背挺得很直,轮廓温柔得让贺承想起那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曾经。
贺承想唤他,却发不出声音。许然却像注意到了,主动回过头来。
他笑了一下。
贺承猛地惊醒。
他还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双手支撑着额头,背上全是冷汗。
他看到许然眼中骤然亮起又瞬间暗淡无踪的光。
天刚亮,刘铭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赶到,带来一身露气。贺承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刘铭问,“怎么回事?”
贺承没理。
刘铭直接去问了护士,护士只说,“难。”
要救回来,难。
贺承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冷静。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别为了这点小事失了分寸。
小事?
这是一条人命。
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是很恐怖的一件事,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下来,风也没了生息,满眼只剩月光下惨烈的景象。贺承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自己慌了。
他记得自己奔跑起来,在许然面前蹲下,却惊恐地发现他眼中无光。那时候许然还有意识,不停地咳嗽,想抬起手却使不上力。
贺承去抓他的手。湿乎乎的,瘦弱而冰凉。
许然把一个小东西放进他掌心。
医院里,贺承把掌心摊开,看到那枚该死的领带夹,黑宝石覆上了血,变得黯淡无光。
贺承忽然感到一丝慌乱的焦躁,他起身来到卫生间,在水池前不停地冲洗着领带夹,看着血水从指间流淌下来,在洁白的洗手池里汇成一条细细的水流,冲入下水道中。
怎么洗,那原本漂亮的修饰却怎么都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有血水一直在流,好像永远也冲洗不干。
就像倒在地上的许然,贺承不知道那具纤细的身体中哪儿来那么多血,从鼻子嘴巴里不停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贺承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水池上。领带夹的棱角将他掌心割开一道口子,不深,但刺得他生疼。
回到走廊,他看到刘铭在和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交谈。
贺承脚步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许家父母接到儿子出事的消息差点急晕过去,第一时间定了飞机,彻夜未眠地赶了过来。
贺承听见刘铭跟许父许母介绍,“那是许然的朋友,贺承。”
朋友。
没有说是“纠缠不清的前男友、害许然出车祸的罪魁祸首”是刘铭的善良,贺承牵起嘴角生硬地点点头,注意到许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几秒。
这是贺承第一次见到许然的家人。许父的年龄跟他的父亲相仿,但看起来苍老很多,扶着妻子的手在颤抖,但脸色十分坚定。
他问刘铭,“我儿子现在怎么样?”
刘铭看向贺承,贺承闭了闭眼,努力抹去眼前那个微笑的人的身影,说,“还在抢救。”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即便是对着两位绝望的长辈。
四个人在走廊里等,期间刘铭打了几通电话,听着像是在安排事情。这些应该是贺承来做的,贺承知道,他现在应该负起担子,可双脚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发软。
尤其对上许父那深沉的目光,贺承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又一个小时,医生走出来,下了病危通知。
许母哭得快晕死过去,刘铭连忙上前扶住。许父怔怔地看着递到自己手里的通知单,迟迟落不下笔。
医生叹了口气。他理解家属的心情,但时间不等人。
呆怔半晌,许父竟然望向贺承。
贺承被他看得一愣。从那双和许然极像的眼睛里,他竟然看出了询问的意思。
他张口,还未说话,许父又转回头去,咬着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手术一共做了六个小时。
期间下过两次病危通知,许母早就哭得没有了眼泪,倒在丈夫怀里发呆。刘铭打电话回家安抚董子琦,唯有贺承像个局外人,做不了什么也插不上话。
终于在中午之前,医生再次出现,宣布手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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