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地主之恋
王庚神色肃然,等着听听他到底有数在哪儿,孙自南却不肯再说,而是拎过保温桶,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梨汤,一边小口喝一边问:“你还有事吗?”
“……”
王副总咬着后槽牙说:“没事了。告辞。”
☆、第 22 章
这天下午, 临近下班时, 前台忽然往孙自南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说有位没有预约的女士正等在公司门口,怎么劝也不走,非要见他一面。
孙自南对这种教科书般的无理取闹情节简直无语:“姓名职业来访理由, 问清楚了再来找我,这些还用我教你吗?”
前台哆嗦着说:“我、我问了,她让我转告您, 她是唐楷的前女友。”
我猜中了开头, 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这句话不期然地出现在孙自南的脑海中,他被“前女友”这三个字震得有点蒙,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发现, 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前台的电话给挂了。
孙自南想了想,没有回拨, 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拿了车钥匙,锁门下楼。
他们公司占了两层楼, 前台在下面一层, 孙自南坐电梯到楼下时,正好看见一位穿修身风衣、拎浅灰色手提包的女士。她背对着电梯站在门口,身姿窈窕,举止优雅,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您好。”孙自南出声招呼了一下, “找我有什么事?”
那女人闻声转过身来,果然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庞。
“您好,我是黎宁。冒昧打扰。”她的措辞相当客气,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双手握住提包手柄,无形中却有种不接地气的高姿态,“有些事想和孙先生当面谈谈。”
这个目无下尘的调调非常眼熟,不是唐楷喜欢的类型也是他的同类,没跑了。
孙自南曾被谢卓按头教导,教他如何辨别防范有颜色的植物,没想到这堆废料居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他彬彬有礼地说:“我现在已经下班了,黎小姐想谈公事,请明天再来;谈私事……不好意思,我是有家室的人,需要避嫌。”
黎宁噎了一下。
她有备而来,打听过孙自南的家世,知道他在弘森集团没什么作为,所以敢招呼也不打地直接找上门。黎宁原以为他只是个空有一张好皮囊的纨绔,却没想到对方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不像是好打发的对手。
“关于唐楷的事,你也不想听吗?”
孙自南仍不为所动:“那你应该去找他本人谈。”
黎宁连吃两个软钉子,简直有点维持不住表情,忍不住说:“你是他的男朋友,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他?”
孙自南瞥了一眼瓜太多已经吃不过来的无辜前台,敛容正色,义正辞严地说:“黎小姐,我们两个感情好坏,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麻烦你认清自己的位置。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要下班了。”
他脸色一撂下来,黎宁气焰顿消,然而还是咬牙死撑着说:“孙先生,我只是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你连唐楷的前途都漠不关心,要走随意,就当我没来过。”
这位女士把孙自南的雷点踩了个遍,终于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黎宁,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撼动唐楷的前途,觉得十分新鲜,于是让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楼下有个咖啡厅,口味还不错,我请黎小姐喝杯咖啡吧。”
两人从一楼出去,在小咖啡馆里找了个有绿植掩映的座位,分头落座。
黎宁要了杯馥芮白,孙自南不能喝咖啡,点了一壶红茶聊以应景。空气中弥散着咖啡的香味,小提琴曲脉脉流淌,是个很浪漫的场景。孙自南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分神,想起唐楷他们学院楼下那个简陋的柜台,心里默默记下,下次有空要带他来这里坐一坐。
孙自南越是气定神闲,黎宁心中越慌。直到小提琴曲旋律告一段落,她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我和唐楷是高中同学,后来又一起在美国太子大学里做研究,他比我早一年毕业,回国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孙自南点头,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示意她继续说。
黎宁说:“我为了他,辞掉了美国的工作,千里迢迢回到中国,却发现他已经……”她卡了一下,才续道,“和你在一起了。”
孙自南:“所以?”
“当初我年轻不懂事,总觉得以后的时间还很多,我们还有机会。但是失去之后,我才明白,他对我有多么重要。”黎宁说,“这一次我不想错过他了。”
“可是他已经有我了,”孙自南笑了一下,说,“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办呢?”
黎宁微微颔首:“这也正是我今天的来意。”
“唐楷他这人很有抱负,对学术有热情,又有天分,因此可能在人情世故上有点不通。”黎宁,“我和他志趣相投,比你更了解他需要什么。而且唐楷未来要留在大学里任教,如果和我在一起,他的路会更好走。”
孙自南问:“怎么个‘好走’法?”
黎宁低调的语气里难掩矜傲:“我父亲在教育部门工作。”
能提拔得动唐楷这样的高校教授,恐怕不是普通的教育部门。孙自南了然地点头:“唔,好家世。”
“你什么也给不了他,”黎宁似乎在他的赞同里找回了自信,说,“后天在B市有一个遗传学和基因组学论坛,唐楷受邀参会,我也会过去。所以在此之前,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要和他重新开始。”
“说来说去,终于绕到了正题。说白了,黎小姐无非就是想让我主动退出,对不对?”孙自南好奇地问:“如果我拒绝呢?你打算怎么样,让你爸中断唐楷的学术生涯吗?”
黎宁默然不答。
“默认了?”孙自南嗤笑,“不是我说,黎小姐,你也太高看我了。”
他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你既然主动找上门来,想必提前调查过我。那你怎么不想想,我这种人,会为了唐楷的光明前途就放他走吗?”
“你和他志趣相投,可我是个不近人情的混蛋,”孙自南一脸惋惜,“我巴不得他没工作,蹲在家里当被我包养的小白脸。你要在我面前玩‘得不到他就毁了他’这一套是吧?可以,你尽管毁,我完全没有意见。”
黎宁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假惺惺了,”孙自南冷冷地说,“你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你口口声声说着欣赏他的才华,又要因为一点儿女私情破坏他的事业,黎小姐,仰卧起坐不累吗?你也有脸在这儿跟我谈爱情?”
黎宁被他怼得如坐针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只是喜欢他,希望他有个好前途、好未来!”她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是你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
“有理不在声高,也不在你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你今天不去找唐楷,而是来找我,无非是想在他面前保持你楚楚可怜的人设,让他觉得你是个痴心痴情的小仙女。你敢当着唐楷的面把你刚才那番话说一遍吗?”孙自南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纨绔样儿,“小三就小三,别拿志趣相投当借口,敢插足就要有挨打的心理准备,更何况还是你自己送上来门来讨打。”
黎宁抓紧陶瓷杯柄:“麻烦你搞清楚,是我先和他认识的,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跟他在一起的明明应该是我!到底谁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你这个逻辑真该返厂重修了,”孙自南喝了口茶,“‘如果’只是假设,过去的事没发生,它就是真的没发生,别说‘如果’,‘如花’也没用。”
“另外按你的说法,你跟唐楷是旧相识,要能在一起你俩早在一起了,没在一起那说明你俩没缘分。你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不如我这个后来的,原因在你不在我。”
黎宁终于被他气得失去了理智,怒道:“你是在害他!同性恋根本不会有好结果!你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吗?”
她情绪激动,引得周围客人纷纷转头看向他们这桌。服务生见状不对,想上前劝说,被孙自南抬手止住。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敢找上门求我退位让贤、送你和唐楷双宿双飞,”孙自南说,“麻烦你给我记清楚了,他是我的人,我不松手,他就得陪我在地狱待一辈子,听懂了吗?”
他本来还算心平气和,结果越说越压不住火,一怒之下,干脆不再收敛,直接对黎宁开了火:“我不像黎小姐这么好涵养,没有先礼后兵这一说。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敢把主意打到唐楷头上,我就敢让你爸爸唱着铁窗泪过完下半生,不信你试试,咱们走着瞧。”
“唐楷没了工作,我可以养他一辈子,”孙自南送了她一个神经质的冷笑,语调又轻又缥缈,“但你要是没有爸爸罩着,还拿什么装小仙女呢?”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他说,“我跟唐楷是相亲认识的。相亲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如果你要挖墙角,不但要问我同不同意,还要问问孙家和唐家同不同意。”
终于发泄完怒火的大魔王拿着外套起身,一转脸,又恢复了绅士面孔,对黎宁说:“账已经结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再见。”
他说完径自转身离去,推开咖啡店的玻璃拉门,走入了初秋的霏霏细雨中。
黎宁红着眼发愣,桌上的咖啡由热转温,渐渐凉透。
不知过了多久,她狂跳的心脏才终于减速,那种被大型猛兽盯住、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感也慢慢退去。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吓得手脚发软,泪流满面。
孙自南最后那几句话并没有那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这个人。黎宁没跟真正的神经病对视过,想不出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可怕的眼神,刚才那个阴冷的微笑恐怕会成为她这段时间的心魔。
唐楷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她并不是唐楷的前女友,确切的说,一直都是她在单方面地关注着唐楷。中学时暗恋他,大学时追着他去国外,她和唐楷并不是一个专业,但实验室离的很近,同组的同学都知道她的心思,经常起哄开玩笑,但唐楷似乎对此一无所觉,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她也并不清楚唐楷的家庭背景,只隐约知道他父母都是公务员,而起唐楷为人处世一向很低调,聘上天海大学的副教授也是靠过硬的实力,所以她才想着如果她父亲能作为他的靠山和助力,唐楷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他们在一起也就多了一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