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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香

作者:烟猫与酒 时间:2020-11-02 03:06:35 标签:父子 有虐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整整五年,每个跟陈竹雪有关的日子、陈庭森心情不好的日子、陈猎雪又被送进医务室的日子、陈庭森想念陈竹雪的日子……他都会这样,在黑暗中来到养子房间,去听他儿子的心跳声。
  他们谁都不说透,默然保持着这种病态到诡异的生活方式。
  陈猎雪安静靠坐,把自己整副身心都放松给陈庭森。已经由第一次的惊慌失措变得麻木无感。
  倒也不能说完全无感。
  他看着从门缝外切进来的一绺亮光,光脚被截止在床尾柱上,将黑漆漆的房间压抑得更加暗仄。
  陈猎雪突然很想让那束光打到自己脸上。
  他想让陈庭森看明白,他不是陈竹雪,他是“猎杀”了陈竹雪的陈猎雪。
  是你恨之入骨,又无法离开的陈猎雪。
  平稳的心跳陡然快了两码,陈庭森动了动,耳廓扫过陈猎雪心口的疤,温热的呼吸也喷了上去。
  陈猎雪抱在陈庭森肩头的手猛地一抖,怕痒地缩了缩腰。
  陈庭森下意识要追,听见头顶陈猎雪沙哑细弱的声音:“爸爸,痒。”
  眼前单薄的胸膛传出同等频率的共振。
  陈庭森动作僵了僵,迅速松开陈猎雪站起来,拧亮床头灯。
  “我说过,单独相处的时候不用喊我爸爸。”
  陈猎雪胸口的疤暴露在暖黄的灯光里,模糊的光线下显得很狰狞,陈庭森复杂又烦躁地看了一眼,转身要走。
  “对不起。”陈猎雪拢了拢衣襟,蜷着腿歪倒在床头,在陈庭森拉开门把手要出去的同时,他小声喊他:“陈叔叔,心脏不太舒服。”
  陈庭森刹住脚,回头望向他。


第02章
  “怎么了?”
  陈庭森拍亮大灯重新走回去,陈猎雪自觉把衣服扒掉,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将胸膛一览无余地展示在他眼前。
  陈庭森面对陈猎雪很少解开眉头。他检查陈猎雪的心口,陈猎雪观察他的表情,他明白陈庭森是什么心理,他想把陈猎雪和陈竹雪的心脏当成两个人来看待。
  “两个人”都牵强。一颗心,和一个盛着心的器皿罢了。
  “有点闷。”陈猎雪碰碰左胸,“一坠一坠的。”
  他的指尖正好叠住陈庭森的手,快速撤开了,但陈庭森比他还快。
  陈猎雪的眼皮垂了垂,感到陈庭森在凝视他,他保持着仰起胸膛的姿势没动,突然,陈庭森的手掌实实在在摁过来,捂上他的胸口。
  心脏着实猛坠了一下。
  陈猎雪几乎是瞪着眼睛去看陈庭森,浑身绷得僵直,心跳一码一码叠快,被覆在陈庭森掌下的那小块皮肤细细密密地起了鸡皮疙瘩,甚至连乳头都挺了起来。
  陈庭森感受了一会儿,他居高临下,又逆着光,神情显出十分的莫测,盯着陈猎雪问:“真的不舒服?”
  陈猎雪的喉结颤出一个音:“嗯。”
  陈庭森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什么,只说一句“来吃饭”,果决地走了出去。
  这是没事的意思。
  陈猎雪在他关上门以后,脱力般歪歪扭扭地倒回床上。
  他捂住陈庭森刚松开手的部位,使了力气揉搓两下。那里还暂存着掌心的干燥温热,他甚至能感到陈庭森掌纹的触感。
  心跳快得过分了。
  他夹住腿,挑着眼角往门口看,知道陈庭森肯定不会进来,就拽过刚脱下的衬衫盖上小腹,伸手下去。
  今天“狼来了”两次,这个月不能再“不舒服”了。他舒服得眯着眼,想。
  陈猎雪长了张骗子脸。
  这话是宋琪说的。
  宋琪是他们学校的名人,与陈猎雪的“名”正相反,他虽然有个女孩一样温柔的名字,却是实打实的问题学生,陈猎雪如果是被老师们捧在手心里的云,他就是让人恨不得踩在脚底下的泥: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目无师长,成绩稀烂,在最垃圾的班级里吊着车尾。
  他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指陈猎雪是个骗子,如果非要这么说他也觉得没错——陈猎雪具备了所有优等生的条件:聪明,乖巧,学习好,爱读书却不木讷,长相也清秀干净,这是硬件;软件是他可怜的身世与矜贵的身体。有个词叫惹怜,如果用在男生身上,便是陈猎雪的代名词。
  他是老师们甚至陈庭森眼里标准的好学生,在宋琪眼里,他实在就是个外貌骗子。
  晚自习前,坐在窗边的同学站起来扫视一圈,看见刚做完值日,正在卫生角归置扫把簸箕的陈猎雪,喊了他一声,往窗外指指,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不情愿与不理解:不情愿帮宋琪喊人,不理解陈猎雪这种好学生为什么要跟宋琪玩在一起。
  宋琪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撑着窗台冲陈猎雪扬下巴。他的校服皱巴巴系在腰上,嘎嘣乱嚼着刚夺来的糖,半新不旧的黑T恤与身后来往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
  陈猎雪对同学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把做完的卷子留给可怜的同桌,悠悠地走出去。
  宋琪插着裤兜晃到他身边,撞撞陈猎雪的肩,问:“你爸今儿不是不轮夜么?”
  “被科室叫走了,大手术。”陈猎雪看他一眼,拔出他衔在嘴里的空糖棍扔进垃圾桶。
  宋琪痞里痞气地踢一脚垃圾桶,迎面走来的两个女生投来嫌恶两瞥,他看不见,继续问陈猎雪:“你不怕他半夜回来,又看见你不在?”
  这个“又”字戳中了陈猎雪一处微妙的“痛脚”,他回想起上次被陈庭森逮住夜不归宿时的情景,半是玩笑半认真地看他:“你管那么多?”
  “关心你嘛。”宋琪贱兮兮地笑。
  陈猎雪有长期假条,随时可以以“不舒服”的理由直接离校,宋琪则完全不睬校规校纪,他俩出了学校,在公交车上颠巴十来分钟,赶在六点半前来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
  “我还后半夜啊?”宋琪套上便利店的制服,问陈猎雪。
  陈猎雪“嗯”一声,站在收银台后面开始码货。
  “那我先去后面睡一会儿,有叫外卖的你喊我。”
  交接班的小时工是个大学生,跟陈猎雪闲聊几句也走了,这个点,对面长街还没开市,店里显得很清冷,他等着一两小时后络绎不绝的人流,随便掏出本书坐在收银台后面看。
  几分钟后,自动门“叮咚”打开,有顾客进来,手机同时亮了,代表着陈庭森的符号出现在屏幕上,是一个电话。
  便利店小时工的工资不比肯德基麦当劳高多少,但是夜班就不一样了,这家便利店左临长街右接夜市,长街到了晚上灯红酒绿,夜市的外卖一单接一单,比白天生生多忙出一个人手,工钱也基本翻了个翻儿。
  陈猎雪不缺钱,陈庭森从不在零花钱上苛待他,每天随意给他留在桌子上的散钞不提,他直接给陈猎雪接了一张自己的副卡,以防他突然出现意外,进了医院之类的,拿不出钱来,一身两命。
  陈猎雪从没动过那张卡,但每天随身携带,像个救命符,或者当个信物。
  他第一天跟宋琪来便利店打工时,宋琪还笑话他,说你就是毛病,又不缺钱又不缺爱,我要是有你爸这样的……我但凡有个爸,都不出来打这个工。
  他压根不信陈猎雪能坚持一夜,信誓旦旦地说他顶多坚持两个钟就得哭歪歪地回家找爸爸。
  如今掐头去尾,他俩的“同事”关系已经有一年整了。宋琪总问他为什么要打这个工,说你爸那么娇贵你,知道你趁他不在家跑出来打夜工非得气死。
  陈猎雪拿起手机犹豫——他被陈庭森抓包过一次,倒没有抓住他打工,只抓到他“夜不归宿”。那也是陈猎雪来到陈家以后,第一次真正承受陈庭森的怒火。
  陈庭森打了他。
  脸上,左脸,不算轻的一巴掌,对于陈猎雪而言也绝称不上重,因为那天正好是陈竹雪的忌日,陈庭森一定会提前下夜班回来找他,他给忘了。
  “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直接从这个家里滚蛋。”陈庭森冷冰冰地说。
  顾客在挑东西,陈猎雪看一眼紧闭的仓库门,心骂宋琪乌鸦嘴,还是滑下了接听。
  “爸爸?”
  陈庭森应该还在医院,背景音隐约且嘈杂,他“嗯”了一声,通知陈猎雪:“今天事情多,晚上不要等我吃饭了,写完作业就早点睡。”
  每一个能喊陈庭森“爸爸”的机会陈猎雪都无比珍惜,他暗暗松了口气,乖巧答应下来,让陈庭森也要注意休息,别忘记吃饭。
  顾客来到收银台前,看陈猎雪在打电话,便大声提醒他:“结账。”
  陈庭森正要挂电话,闻声刹住动作,问:“你在哪?”
  陈猎雪冲顾客歉意地抿抿嘴唇,语无波澜地编瞎话:“我在超市,晚自习会饿,来买点面包。”
  陈庭森没说话,陈猎雪等了两秒,小心地转移话题:“爸爸,你明天下班回来,能不能给我带一笼你们医院门口的小笼包?我这几天都有点想吃那个。”
  电话挂了。
  陈猎雪温润的表情凉下来,扫码结算,顾客奇怪地看他一眼,推门走了。
  宋琪被拍醒,眯瞪着眼看手机,刚二十三点五十八。
  他和陈猎雪每次都在十二点半交班,估计是有外卖要送。宋琪甩甩头坐起来套衣服,看陈猎雪已经脱下制服准备走,奇怪地问:“你回去?还剩半小时,钱不要了?”
  陈猎雪有点迁怒地用眼白翻他,无奈道:“都是你这张破嘴。我爸晚上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什么,我有点慌。”
  宋琪晃着一脑袋乱毛笑:“该。”
  他第一千次问:“你说你,到底干嘛来打这个工啊?”
  陈猎雪眼神都懒得多给他,丢下一句“管得着么你”,叫车离去。
  陈庭森听着门外窸窸窣窣掏钥匙的声响,有人小心拧开门,蹑手蹑脚进了家。他没出声也没动,整栋房子静悄悄的,来人显然松懈下来,走进客厅摁亮大灯,被端坐在沙发上的他吓得猛抽一口倒吸气。
  是真被吓着了,小孩险些原地弹起来,眼珠都收缩一圈,手指蜷到胸前剧烈起伏。
  陈庭森的大腿已经蓄了力,差点就起身过去扶他,被一声惊慌虚软的“爸爸”定在沙发上。
  陈猎雪露出食草动物一样的眼神,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怒火盖过稀薄的关心重新浇在心头,陈庭森蹙起眉,冷峻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像在斟酌哪一边比较好打。陈猎雪咬着牙垂下头,他只心慌上次那句警告。
  从这个家里滚蛋。
  “过来。”陈庭森命令。
  陈猎雪一步三挪,心跳得厉害,飞速思考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搪塞问话,然而没等他站定脚,陈庭森突然伸手将他拽到大腿上趴着,陈猎雪眼前一花,屁股就挨了一记凶狠的巴掌。
  又一记。
  直到第三巴掌落下,陈猎雪才反应过来正在发生什么,他面红耳赤,后知后觉地痛叫出声。
  “……啊!”


第03章
  陈猎雪被吓着了,陈庭森怕他心脏受不住,没打他耳光,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却是实打实含了力气。
  前几巴掌陈猎雪没回过神,他没跟陈庭森这样“亲近”过,陈庭森在他面前永远竖着一道高墙,透明又疏远,让他从不奢想能从这个养父身上汲取一星半点的温情。
  待意识到陈庭森是在以什么样的方式对他进行教育,陈猎雪浑身一哆嗦,从腿根麻到了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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