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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春是个老实人,他插了一句嘴:“其实很多年前就拱了。”
“你闭嘴!!!”
在飞去英国之前,靳衡带着陆奕卿先跑了趟民政局,花了九块钱,把自己肖想了快十年的事情给办了。
CP75(往事)
出发前一晚,靳衡失了眠,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H市直飞伦敦,在飞机上要呆12个小时。
医生说奕卿的状况能暂时靠药物稳住,可以长途飞行。
但他还是担心,担心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怕再出一点意外,他的奕卿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陆奕卿睡得浅,轻易被他这点小动作弄醒了,他抱住靳衡,蹭了蹭他的胸口,含糊的问:“怎么了?”
靳衡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说:“我睡不着。”
他最后还是从被窝爬起来,替omega掖好被子后下了床,走到桌前重新整理一遍随身的行李。
身边的小暖炉忽然抽走了,陆奕卿的睡意也暂时消退,他裹紧小被子,听到靳衡下床的动静,便问:“在做什么呀?”
“我再检查一遍行李,怕东西没带全。”靳衡打开那个随身的背包,包里装的全是陆奕卿的药。
有些是三个小时吃一次,有些是饭前和饭后吃,还有应对突发状况的应急药物。
一样都不能少。
明明白天已经检查过五六次了,他还是怕自己会漏掉。
他拿着药单一一对照着,无比认真。但耳朵还是灵敏的捕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便看见陆奕卿自己摸索着爬到床沿,差一点点就要摔下床去。
他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冲过去把人扶好说:“你躺着睡觉就好了。”
“你好霸道”omega无辜的说:“我原先睡得好好的,是你先把我吵醒的,吵醒了你还不负责任,按理说这个时候你应该躺下来哄我才对啊,我失忆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做的,现在我把事情想起来了,那个体贴温柔的阿衡就不见了吗?”
靳衡听出他这是在闹小脾气,心中却很高兴,陆奕卿是有这一面的。
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骨子里多少都带着点小任性,只不过有些人是外显在行为上,而有些人则藏得深,只有对着至亲至爱之人才会展露出这一面,他的奕卿属于后者。
他很想念18岁的奕卿,那个时候的陆奕卿活得最轻松最纯粹,生气了就板着脸和你打冷战,从来不会第一个低头认输,高兴了会搂着你的脖子撒娇,会闹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等着你来哄。
只是这个简单快乐的灵魂后来被他亲手毁了。
“你怎么,怎么还不来哄我?唔?!你亲我做什么?”
“我很想念这样的奕卿 ”靳衡搂着他的腰身,又在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哼。”陆奕卿什么都看不见,亲吻全靠触感来感觉,倒是有种奇妙的神秘感。小小的起床气也被亲没了,他偏头笑笑说:“我就在你身边啊,有什么好想念的。”他把靳衡一起裹进小被子里,然后整个身体放松的倚在爱人怀里,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因为有靳衡在身边,所以并没有真正害怕过,但他看得开,却不代表别人不担心:“我感觉你很焦虑,你是在担心我吗?”
“...没,没有焦虑。”靳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承认自己已经在过度焦虑的边缘徘徊了。
手术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十,这意味着,即使上了手术台,陆奕卿还是有一半的机率会死,这是靳衡心里最大的一道刺,他根本不敢提。
“不用担心。”陆奕卿了然道:“你要相信我啊。我的命很硬的。之前那样都没死成...”
“奕卿!”靳衡打断他,他听不得陆奕卿这样云淡风轻的谈论自己的生死。
“好好好,那我不说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我又困了,那你到底陪不陪我一起躺下睡?”
靳衡拗不过他,只好顺从的重新躺回床上。陆奕卿重新钻回了小暖炉的怀抱,很快就又睡过去了,靳衡听着怀中人绵长的呼吸声,默默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一夜未眠。
第二日是一早的飞机。
谢定澜会跟着去英国,毕竟是异国他乡,多一个人帮着照顾会好很多。
,他叮嘱何帆照顾好妈妈。
小初云一直抱着爸爸,直到要检票登机了,才被迫松开。
“爸爸一定要平安回来。”靳初云眼里闪着泪光,努力憋着不哭出来,又跑去拉着谢定澜的手说:“谢叔叔要帮我照顾好爸爸。”
谢定澜看了一眼一旁的靳衡,然后弯腰摸摸小家伙的头说:“初云放心,我肯定和你爹爹把爸爸照顾好。”
“嗯,我相信叔叔。”
陆奕卿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知道此刻靳衡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登了机,陆奕卿收回离别的伤感,调整好心态,给了两只操心的alpha一个宽心的笑容。他坐在座位上,盖着小毛毯,眼睛坏了也看不了书,便让靳衡给他小声的念故事,听累了就靠在靳衡肩上睡一觉,惬意得很。
靳衡却是时刻留意着他的体温,一刻都不敢放松。
好在一路都非常顺利,他提心吊胆的12小时里,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连转院都异常顺利,入院第二天,陆奕卿以前的硕导和英国的一些同学还来医院看了他,师生叙旧,靳衡也插不上什么话,和谢定澜站在门外等。
谢定澜与靳衡说:“手术定在下周,这几天你好好陪着他,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就行。”
他看出靳衡的不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放宽心。你脸上的情绪太明显了,奕卿现在看不见,要是他看见了,肯定会担心的。”
靳衡叹了口气说:“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懂我现在的感受了。”
谢定澜没有接话,他转头看向病房里眼睛已经蒙上白纱布的陆奕卿,心想,其实我懂。
伦敦是个多愁善感的城市,一周七天有五天都在凄风苦雨。
陆奕卿的右手不可避免的遭罪了,医生除了开止痛药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因为是手术前的观察期,连止痛药都要谨慎服用。
等药效过了,便只能苦挨了。
以前在镇上,有老军医替他针灸还能好一些,现在是真的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熬着了。
靳衡记着谢定澜说过的方法,拧了几条热毛巾替奕卿敷着手。
“有没有好一点?”靳衡问。
陆奕卿点点头,其实疼得不太愿意开口说话。
他以前在这里上学时,是很喜欢下雨天的,彼时他还在失恋期走不出来,阴雨天倒是迎合了他的心景。
现在就完全截然相反了,他真是有点讨厌下雨了。
手术的前两天,天气终于放了一回晴。
陆奕卿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一觉醒来,跟靳衡说想吃M大旁边Teacup Kitchen的慕斯蛋糕。
“来了这里,就有点想念了。”他说:“阿衡,你帮我去买一个好不好?”
谢定澜听了便说:“我去买吧。”
陆奕卿摇摇头:“不能老是让定澜跑腿啊,阿衡,我想你去买给我吃。”
“好。”靳衡看奕卿难得有食欲,自然什么都愿意做,也没有多想其他,便与谢定澜说:“我去去就回。定澜,你帮我照顾他。”说罢便走出了病房,跑去买蛋糕了。
“他走了吗?”陆奕卿坐在床上问。
谢定澜看着靳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处:“走了。”
“定澜,我有话想和你说。你能离我近一点吗?”
谢定澜便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替Omega拉了一下身上的小毛毯,柔声问:“怎么了?”
他看得出来,陆奕卿是刻意要支走靳衡的,也好奇,奕卿有什么话是需要避开靳衡来说的。
“我好像一直都没正式的和你道过谢。”陆奕卿笑了笑,说:“五年前你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还帮我照顾孩子,我生病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肯定是你,我被家人抛弃了,是你和何瓣姐给了我亲人一般的爱。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奕卿,你不用和我说这些话的,比起这样的感激,我更愿意看到你健康快乐。而且,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我和表姐早就把你当成家人了,一家人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呢?”
陆奕卿点点头,说:“是,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说:“我在英国的医院实习过,知道靳衡为什么会急着和我结婚。我想你们应该联系过我的家人了,但是他们没有理会,对不对?”
“奕卿...你别难过。”谢定澜有些无措,他嘴笨,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陆奕卿浅浅笑了一下说:“我不难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的亲哥哥不要我了,定澜,我能叫你一声哥哥吗?”
谢定澜僵了一下,释然道:“可以啊...我比你大了两岁,本来就把你当成弟弟一样在照顾。”他在心里和自己反复强调,真的只是当成了弟弟而已。可又骗得了谁呢?
“哥哥。”陆奕卿搭上他的手背,虽然眼睛被纱布蒙着,但笑容依旧明朗。
“我还想拜托哥哥一件事,你能不能先答应我?”
“什么事?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后天就是手术了,我想如果最终结局不好的话...”
“奕卿!你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我自己就是医生出生的,我比谁都清楚手术的风险有哪些,成功率低于50%,意味着有一大半的可能,我会死在手术台上。这跟垂死挣扎无异了。靳衡从来不和我提,我知道他在逃避,但这是事实啊,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他能明显感觉到谢定澜手背的僵直,他握了握对方的手,试图让他放松一些:“所以我想拜托哥哥您,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您能帮我看着点阿衡,命运对他不公,他经历了许多人世变故,也入过歧途,但我知道他自始至终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我不在了,您一定帮我看着他,不要让他冲动,也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傻事。你们都想让我好好活着,但是我最大的愿望只是靳衡能好好活着。我当初拼死把初云生下来,也不过是为了这一点。如果我走了,至少还有孩子陪着他。”
谢定澜说:“你最了解靳衡,没有你,他会疯的,我阻止不了一个疯子,所以你不能让他疯,你必须好好的。”
“我只是在说万一。”陆奕卿平静的说:“人心中有了念想,就会变得乐观积极,不管是为了靳衡还是初云,又或者是为了你和何瓣姐,我都不会放弃生的希望。但悲观的往往是现实,所以我要提前把很多事交代好,到了关键时刻,才能坦然的和死亡抗争。你就当是,为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吗?”
良久,谢定澜才低低了应了声好。陆奕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手背上却被砸了几滴温热的水。
靳衡很快就把蛋糕买回来了,谢定澜怕被他看出什么,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靳衡没有多想,他买了许多甜品回来,拆了其中一个蛋糕,挖了一勺喂给陆奕卿,问他买得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个味。”陆奕卿说:“下午茶必备的小蛋糕之一,宝宝肯定也喜欢吃。”
“那以后把宝宝也带过来尝一尝。”靳衡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
“我有点想初云了。”
“吃完蛋糕,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国际长途很贵的。”
“没事,不差这点钱。”
手术的前一天,护士说要给病人把头发剪了。陆奕卿拖了许久没剪的头发,这回被护士利落的剪光了,变成一个小光头。
他不太想照镜子,也抗拒拍照片。
“是不是很丑?”Omega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问。
“奕卿,你对自己的脸是有什么误会吗?一点都不丑,快让我多看两眼,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格外可爱。”靳衡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抱着亲了好几口,直到把人亲笑了才松手。
开心轻松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手术当天,靳衡终于伪装不下去了,他连牵着嘴角笑一笑都很难,一直抓着陆奕卿的手不放,不安的像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