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亮了夜
我难过再低头,很小声地说:“再也没有那样一盒巧克力,里面全是‘安思风’的巧克力。”
第27章 二十七
其实,先前被他塞了一口的巧克力,也是这十多年来,我第二次吃。
你们以为他曾经送过我一盒巧克力后,就会像所有只会送巧克力的直男一样,源源不断地继续给我送吗?
才不会。
因为我曾告诉他,我特别讨厌吃巧克力。
在他第四次小心翼翼问我那盒巧克力吃了没时。
当时我已察觉到我与他之间的不对劲,根本不敢承认我不仅吃了,甚至是在两天内吃完的。
那一次他又多问了一句:“怎么不吃呢?”
问完,又说:“那个巧克力,味道不错的。”
我心想,我当然知道还不错!我全吃了啊!可是这要我怎么承认?
我只好说:“我不喜欢吃甜食……对不起啊学长,我过几天再吃吧,好吧?”
“好的……”
后来,他没再问过我巧克力的事。
他特别单纯又可爱地信了我的话,并且再也没有送过我巧克力。
再后来,我们俩在一起了。
他对我再小心翼翼,关于我的事做得再细致。谈恋爱的我们,拥有那样幸福的时光,可以做的事太多了,他当然忘了巧克力的事。
所以,这也是个秘密。
他从来也不知道,我知道那盒巧克力有“安思风”。
我说完后,他再沉默。
我想,索性一次问清楚吧,我问他:“为什么,是十九颗?我当时并不是十九岁,我想了这么多年,都想不明白。”
“安思风。”他又叫我,这一次,他的声音总算没有掺冰块。
我低头,没理他。
“安思风。”他再叫我,“抬头。”
谁理他?!
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神经病。
他对我态度不好,我生气,骂他。他这会儿态度缓和一些了,我还是生气。
反正我就是不高兴。
他伸手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
我只好撇嘴与他对视。
他看我片刻,他道:“什么十九。”
“……”我的眼睛越睁越大,什么意思?他连这个都忘了?!我的眼睛睁到最大,将他看得很清楚,他真的忘了?他都不记得他曾经怕成那样,抖成那副德行给我送巧克力的事了?我的眼眶迅速被眼泪充盈。
他真的太过分了。
“哭,见到我,只会哭。”
他还这样说?
我哭道:“是啊,我只会哭啊。你呢?你还记得什么?变态,畜生!”
“我问你,什么十九。”他将声音加重。
“呜……”我哭得特伤心,“什么十九?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你跟个傻子一样讨好我给我送巧克力,每天巴巴地过来问我吃了没?你全忘了,十年一过,摇身一变,你来绑我,骂我,羞辱我。你当年天天哄着我捧着我!”
“是。”
“啊?”我哭得可怜兮兮。
“是,我当年哄着你,捧着你。你呢?你如何对我?”
“……”我看着他哭,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哪怕是这样一件小事,你自己说,你瞒了我多少事?”
“……”我继续哭。
“哭,哭有用吗?”
“可是不哭有用吗!!你不来,谁没事在家哭?我都多少年没哭过了!”我想到他说的,如果知道我在,他不会来的话,哭得更伤心,“谁又想见到你了?如果知道你在我店里,打死我,我也不下楼!!”
“好。”他附和。
我却更加更加难过。
他皱眉,又将自己那件西装捡起来,继续给我擦眼泪,并冷冰冰说道:“所以,你根本早就吃了那盒巧克力。”
“是又怎么样!”我用力摇头,甩开他的手,“不要你给我擦眼泪,滚吧你!”
他此时的手劲小,手被我甩开,又再度把我的脸给捏住。他还想继续给我擦,我气道:“衣服硬硬的,擦着脸难受!”
他冷笑:“你以为你是婴儿肌肤?这衣服,哪里硬?”
我再度气哭:“是啊!我都三十了!我老了!我长皱纹了!随便一个人都能来嘲笑我!您满意了吧!”
他吐出一口气,也的确扔了西装,捏着我的手改为捧住我的脸。
他往前倾了倾,用手掌给我擦眼泪,并道:“这样满意了?”
我抽了抽鼻子:“比西装好多了。”想想,我又赶紧道,“不过你也是个老男人,手上的皮肤很粗!只不过比布料稍微好一点。”
他竟然笑了。
我一愣。
哭得这样狼狈,也要承认,老男人笑起来依然很好看。
太久太久没见他这样笑了。
心中突生喜悦。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心酸了。
他一笑,我都能这样高兴。
太心酸了。
我缩了缩,还想低头。他固定住:“别动。”
我不满,本想再气他几句,见他满脸认真,想到他那样轻地给我擦眼泪,我勉强听了一回话。我没有再动,而是任他擦眼泪。
顺便,我再抽抽鼻子。
眼泪擦干净后,他道:“可别再哭了。”
“哼!”
他又笑。
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好了一点。
好吧,他如今也是个神经病。一会儿羞辱我,一会儿又笑。
但看在他笑得挺好看的份上,我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吧。
他笑完,便道:“我们好好来算账。”
“算就算!”我没好气,谁还怕谁了?
他再抽一张面纸,将我眼眶四周又擦了一遍,说:“安思风,你——”
刚说到一半,车厢内响起手机铃声,手机自带的那种。
我可没带手机,我看他。
也果然是他的手机,他从身后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眉头又渐渐皱起来。
我吃味道:“是你老婆给你打电话吗?来查岗啊?”
他刚刚心情真的有变好一点了,听我这样说,突然又瞪我一眼,并将手机递到我跟前:“你自己看。”
我一看,是我金哥的手机号码……
我只好说:“原来你的手机号码没换啊……”
“是,我没换,可是有些人换了。”
“……”
“换就换,他都能记得我的电话号码。有些人,怎么就不记得?”
“……”
其实我也是记得的,只是我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
他把金哥的电话挂了。
“你怎么不接?”我问他。
他冷笑:“你们俩好得很啊,一起躲在这里,一起生活?还挺好的?”
呵!我和我金哥纯洁的友谊,被他说成这样。
我金哥怎么了?
当年要是没我金哥!他不一定能追到我呢!
第28章 二十八
他挂了电话,金哥再接着打。
他直接长按关机键,好了,车内终于再变回安静。
我不由又是撇嘴,他瞧见了,再冷笑:“挂他电话,很心疼?”
我顿时觉得牙都疼了,是不是晚上吃了太多巧克力的缘故?
直接上火了。
人的年纪一大,生气与发神经的理由也变得奇怪起来。
我跟我金哥到底什么关系,他心里没数吗?
当年,也的确靠金哥点拨,我才开了点窍。而与他彻底掰了之后,如果没有我金哥支持我,陪我一同来到这座城市,我怕是早就因抑郁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医院中。
当然,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人家对你这样真心实意,也自然是有原因。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当年的楚珩,会真正无缘无故地对我好。
十年前,我也帮过金哥几次,才有了之后这些年我与他的互相支持。
那晚,我莫名其妙,还格外认真抄完那些短信后。隔天早晨醒来,我几乎是崩溃的。
我临出门前,打开盒子,再看一遍,本子上的确是我的字迹,的确不是我在做梦。
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夜里的我,究竟在发什么疯?
大多数人对于自己身上突然的变化都会感到诧异,甚至恐惧。情商高的人,应当能迅速领会,即便不能领会,也该有多感触。
偏偏我是个白痴。
我不仅没有该有的感触,还被大清早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晃到头疼,一想这些事便要更疼。
更更头疼的事还在后头呢。
都知道,大学校园并非中学、小学校园,想要碰上谁,是件很容易的事。大学校园太大了,课程太多,院系不同,年级、班级不同,课时不同,还有那么多的校区,遇到一个人是很难的。
就看我和楚珩也算认识挺久了,一次也没在学校里碰上过。
但那天早上,我碰上了……
我满脸苦色地和大家一起从公交车上挤下来,因头疼,我走得有些浑浑噩噩。那天堵车厉害,到站时间晚了大概十分钟。尽管走路深浅不一,我走得还算快,怕迟到,身边身后都是行色匆匆赶去上课的学生。
我走得好好的,忽然听到身后女生们的小声惊呼。
我下意识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种情形太像那什么了……我抬头四处看了看,根本不用看四处,我已经看到正前方站着的某人。
其实我当时真的已经很喜欢他,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
我不仅不知道,我昨晚还跟神经病似的抄他给我发的短信,这分明就是已经很喜欢的表现。
但因我不知道,我觉得这种超出我风格之外的行为十分可怕。
这些天来,与楚珩的正常的交流几乎都发生在夜晚。夜晚是块美妙的幕布,能遮盖许多胆怯与难言的情绪,更会任由月光与各式光芒在它身上倒映我的种种心情。
当夜幕消失,白天来临时。
我看到他,则会变得害怕。
现在想想,这完全就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好意思而已嘛。
单纯对喜欢的人不好意思而已。
也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小心翼翼与胆怯。
可当时不懂啊。
他直直站在那里,看到我也在看他了,还对我笑,笑得亮闪闪的,超好看也超帅。我觉得我身后的女生们心都快要被他笑化了吧,反正我的心已经化了。
他甚至已经往我走来,一直看着我,一直也对我笑。
我的脚步顿了顿,忽然手掌心都满是汗,我双手攥紧,真的特别害怕(紧张)。
他离我越来越近,手中抱了书,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他的脚步特别轻快,简直似在我的心上跳圆舞曲。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也忽然不敢直面他。
我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左右乱瞟,他更近了。我终于看到身后女生中一张认识的面孔,我赶紧叫她的名字。
她本也在看着楚珩,听我叫她,回头看我:“安思风?”
她就是被我说哭的女生,我立即道:“快走吧,要迟到了!”
“啊?”她有些懵,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几步外的楚珩,再点头,“哦。”
“走吧走吧!还有三分钟打铃了!”我低着头,都不敢再看楚珩的方向,埋头往左侧的方向大步走。我的女同学愣了几秒,到底怕迟到,追上了我,她问:“安思风,楚珩学长是在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