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亮了夜
他的包是LOEWE的一款背包,灰色蓝色与米白色相拼,很好看的一个包,也很适合他这样年纪的男生背。我不太在意这些,往常并未特地看,这会儿我却盯上了。
他的书包上竟然挂了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是个小小的毛绒玩具。
我凑过去,将它翻过来,竟然是奇奇呀!
不是肯德基里面的那只叫作奇奇的鸡,是迪斯尼里面的花栗鼠奇奇,英文名叫Chip,他还有个弟弟叫作蒂蒂(Dale)。
他的包上竟然挂了个奇奇!
我之所以这样兴奋,是因为我超级喜欢奇奇和蒂蒂,他们是迪斯尼所有人物里我最喜欢的两只。我和他说过,他前天还把动画片拖到电脑里,和我一起在这里看了一段。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在包上挂小玩偶!而且那样的包,挂上奇奇,真有点不伦不类,还有种很诡异的可爱。
奇奇从不独自出现,蒂蒂呢?
我立刻想到他说我手机光秃秃的话,再想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即就去他书包里找了。果然,我看到了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上挂着蒂蒂。
奇奇和蒂蒂只是兄弟,但是他特地买了我喜欢的奇奇和蒂蒂,蒂蒂挂到我的手机上,再陪我在包上幼稚地挂奇奇。
在我眼中,这就是情侣专属!
他总不亲我,我已经有些担忧,开始胡思乱想。
他突然挂上这个,我顿时又兴奋起来。
我抓住手机,跑去洗手间找他,我想亲他!
不要脸也要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写到亲亲的,看看快12点了,下章再写吧。
第38章 三十八
洗手间离包间不远,出门右拐就是。
寻常会所里总是盈满花哨灯光,墙壁也多能照出人影,虚假的金碧辉煌。此处倒是完全相反,若不说,误入的话,没准还以为是什么高级酒店顶层。走在走廊中,也是静悄悄,墙壁的隔音效果奇好。
我抓着手机,想要更快些见到他,走得很快,地面铺有地毯,仿佛仍能听到脚步声。走近洗手间时,也已听到里头的水声,是在洗手了吧?我走得更快,甚至有些雀跃。
还未进洗手间,先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哥哥,你要手帕嘛?”
我一听就知道,又有不要脸的人想要勾引楚珩!
楚珩自然没说话,反倒是那个陌生声音再殷勤道:“哥哥,我帮你擦手啊。”
太不要脸了!!
我迈脚就要冲进去,有人拉住我的手臂。我回头狠狠一瞪,是那个也总想勾引楚珩的头牌。我就知道,这里,每个人都对楚珩心怀不轨,成天在这层楼上转!如今逮到一个我不在的机会,还不赶紧着往上凑?
洗手间里的人还在用腻歪的声音说腻歪的话,我狠狠甩开头牌的手臂,他却死活不放,他还对我笑。
我一边甩他的手,一边听里头的动静。
楚珩似乎想出来,那人拦着不让出,楚珩还算客气地说:“麻烦让一下。”
那人笑出声,又问他:“哥哥你这是要走了嘛?”
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我恨不得冲上去踹他几脚,头牌拽紧我的手,凑近我耳畔,轻声笑道:“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再回头瞪他,关他什么事?!
“大家都有机会呀。”他轻松道。
我咬牙:“他是我的。”
头牌一怔,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原本他笑得很虚伪,听到这话,反而真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大笑话。我趁他笑的时候,用力一甩他的手,冲进洗手间。
果然,一个我不认识,但同样好看的同事一手扶着门框,横在楚珩面前,挡着不让他走,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
楚珩被拦在里面出不来,我冲到门前时,楚珩似已不耐,正要伸手去推他。
我本想冲进去揍那个同事,看到楚珩被拦着,楚珩还伸手去推他,明明也不是楚珩的错,却又被气着了。原本的满腔喜意与冲动早已不见,我如白痴一般,回身跑了。
楚珩又不敢叫我的名字,这里除了金哥,没人知道我的真名。
那人还在叫楚珩“哥哥”,我已经跑没了影。
没再回包间,我直接冲到金哥的办公室。
他又在抽烟,见我这样冲进来,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我摇头,脑中全是头牌笑我的模样。
“跟你家少爷吵架了?”金哥叼着烟问我。
我再摇头,金哥眯眼吸了口烟,对我道:“少爷么,还是要讨好着的。”
我这才看他:“什么叫讨好?”
其实我知道什么叫讨好,即便是金哥与我已算有些交情,他也与我的同事们不同,对我与楚珩的关系稍有认同。在他眼中,我与楚珩,也仅是金钱关系。楚珩人品好,是金哥也认同的。他也知道我待满三个月要走,所以这样说,他怕我得罪楚珩,怕我剩下的日子不好过。
他们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相信,我真的和楚珩不是那样的关系。
我是一直很笃定的,楚珩都对我说过那样的话,说我是最重要的。他把真心捧给我,我怎还会怀疑他?
但在当时,他从未与我坦言过我们俩的确切关系。
尤其那些天,我成日在意许多小事。因为楚珩的存在,生活变得轻松些许,有了多余的精神产生诸多烦恼。
听了头牌与金哥的话,我再度焦躁。
我很怕失去他,头牌说得对,他并未说过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他如今连我的额头都不亲了。会不会有一天,他真的就要被人抢走?
或者说,他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毕竟没有任何规矩规定他必须喜欢我永远。
就说这个地方,比我好看者、聪明者,会使手段者,比比皆是。
这样的烦恼,以后的日子想来,我也觉可笑。
却敌不过当时我身在局中被云雾迷了眼。
甚至这样可笑的烦恼,都无人可言说。
楚珩后来找了过来,当着金哥的面便急急对我道:“我不认识他。”
我当然知道他不认识。
“你别气了,好不好?”
他一这样说,我迅速想到,似乎我真的总是在生气。真的有人能够一一忍受我这样的性格吗?楚珩欠我什么?他什么也不欠啊!
我这样对吗?
不对,可我控制不住心底隐隐的恐惧,更无法制止自己总是用生气的面目来遮盖一切。
总归那天还算平安度过,回家路上,楚珩小心翼翼道:“我表妹昨天回国,那是我托她在奥兰多那边的迪斯尼买的。”
我默不作声,摸着手机上的蒂蒂。
到楼下后,他想给我开门,我已自己打开车门。
他绕到我这边,有些欲言又止,我抬头看他,想问他,会这样对我一辈子吗。
我也想问他,为什么不亲亲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是他的男朋友,他也是我的男朋友呢。为什么不能给我一句准话?
他就是我的啊。
是后来,他给我坦言那些日子的小心翼翼都是怕吓到我,我才明白他也不好过,总要控制自己的各式欲|望。都是男人,面对爱人,谁不想亲近?
可当时并不明白,我只觉得这是他对我还不够认同吧。
有些消极思想,一旦产生,便要蔓延。
而楚珩有自己的事,他并不打算读研。他的一门学科老师是学院院长,总想让他读自己的研究生,出去开会时,总爱带着他。
偶尔下午开会,结束得晚,他会晚来片刻,但他一定会来接我。
我自然还是窝在金哥办公室,或者隔壁的小阳台。
头牌找过我几次,他告诉我,那天我跑走后,楚珩脸色立刻就变了。那位拦着他的同事还在发嗲,楚珩一点情面也没留,一手将人挥飞出去。同事是狠狠摔了一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几天后的现在还在休养。
头牌笑:“他好恨你啊。”
头牌这个人其实也很有意思,我反正是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莫名其妙来找我说话,而且再也没提到过楚珩。他长得太好看,又会哄人,很多客人都爱捧着他。
有回他到小阳台上找我时,客人给他打电话,似乎想约他出去做什么。
他一会儿撒娇,一会儿嗔怒,一会又笑,一会儿又生气,听话音,电话那头的人还非要给他打钱花,把我看得五体投地,情绪转换简直太自如,成精了。
他拒绝后,电话一挂,就“哼”道:“什么玩意儿!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还想我陪他睡?做梦去吧!癞蛤|蟆!”
“……”我见过的同事,没一个敢这样骂客人的,果然是头牌。
他见我惊讶看他,对我笑:“男人全是癞蛤|蟆!活他妈该给我花钱!”
“……”我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干这行,干得这样骄傲的,而且,“你不也是男人?”
他再笑:“进了这活见鬼的地方,还算是个人吗?”他抽着根长长的女士香烟,回头朝我抛媚眼,“我是男妖精。”
“……”
那天之后,我有点喜欢和他说话了。
有天,楚珩要晚来一小时,我照例跑到阳台吹风。
没多久,他推门进来,问我:“你家帅哥今天没来?”
“……”他的话,我总是不太会接。
他再问我:“那位哥哥那么帅,技术好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很生气。
“哎哟,问问嘛,这么小气。”他斜我一眼,“你独占这么久,不让旁人碰,聊聊也不行啦?”
“不行!!低俗!!!”
“我低俗?你们俩就高尚啦?干的还不就那么些事儿。不过你那位哥哥长得帅,暂时可以不算入癞蛤|蟆的行列。”
“……”我竟然不知该如何准备回击。
他又看我:“你还真当他是你一个人的?”
我立即掷地有声:“当然!!”
头牌再度好笑出声,背靠在阳台栏杆上,优雅抽着烟,笑着对我道:“小朋友,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那个故事,我记了很久。哪怕后来,我早早就离开那样的环境,我还是记得那个故事,或者说是给我讲故事的人。
故事很简单,无非是风月场所中之人轻信客人,一心爱上,最后被骗得一无所有。给我讲故事的人,讲得很风轻云淡,当时却给我很大震撼。尤其讲到在丝毫不知对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被人老婆找上门扒了衣服,裸|照发给父母时,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什么来历,不必我再多说。
这就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全部来自于此。
我妈就是一个悲剧。
妈妈的朋友林阿姨,曾大致告诉过我一些我妈的经历,我妈初时也是被人欺骗。青春年少时候,从未有过爱,又心怀天真的人,谁不曾渴望过这样一段爱情?
我这样的情况,已不能用矫情与否来解释,这根刺太难拔出。
多年后,头牌死的那天,我才确定头牌就是他给我讲的故事中的那个人。
我可怜他,也有点庆幸,幸好我遇到的是楚珩。
他却还是为他喜欢的人死了。
头牌看出来我是真心喜欢上了楚珩,才给了我那样的警示。
头牌的话也的确对我起了警示作用。
我想,早些结束,总好过将来镜花水月一场?头牌说,你看,来这里玩的癞蛤|蟆们,不缺钱不缺人,家里老婆孩子聪明漂亮又优秀,他们还出来玩。
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即便他帅,即便现在还不是,久了他就是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