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妈一离开，主屋里居然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了。
　　略有些复古风格的实木桌子上，是王妈刚替他倒的那杯茶，远处老旧的时钟在发出规律的声响，二楼的灯没有开，只有自己在的这个房间有灯光。
　　黎若宇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居住在坟墓中的错觉，他摇摇头，决定去黎若森的房间里看看。
　　黎若森的房间就在一楼，他推开门走进去，发现里面的东西其实很少，除了特地设置的，摆放在床头附近的书柜，和一台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和书籍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黎若宇走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发现里面黎若森经常穿的衣服，都没有了，不止冬天的，还有春天的衣服，看来是黎铮英是有让他在那里长住的意思。
　　“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黎若宇自言自语，他关上衣柜，看着黎若森的房间，他平时待在大宅里的时间少，所以黎若森的房间，他并没有仔细看过。
　　他走到书架边，发现很多书都是一个作者——若森——几乎不用思考，黎若宇就知道，这些书都是黎若森写的。
　　他知道黎若森在写书，但是从没有看过，黎铮英也不太过问这些事情，就像他开影视投资公司的事情一样。
　　他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爱玩罢了，而黎铮英未尝不是没看出他的心思，只是现在影视圈本来就是热钱流入，运作得好了，也确实能赚到不少，所以这个公司，也算是给黎若宇练手的。
　　或许是因为天生对这个感兴趣，黎若宇的投资眼光都还不错，几部电视剧收视都还说得过去，网络播放的版权，也卖给了几家视频网站。
　　他拿起书架上的书，顺手拿起的，就是黎若森曾经写过的一本悬疑小说，自己的公司虽然拍了几部电视剧，但是基本都是和其他公司合作投资的，独立投资的都是小成本的都市剧，而现在网络剧正火热着，黎若宇也思考自己是不是可以插手一下，并且网络剧的投资成本也比较小。
　　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就算扑街了，也属于他能接受的损失。
　　而这种犯罪悬疑小说，似乎是不错的题材……黎若宇想着就把书架上的这几本书都拿了回去，准备在飞机上看一下，正好这次要见黎若森，他准备和他谈谈影视改编的问题。
　　次日一早，因为知道若宇今早要来，所以黎若森一早便让吴涛给他订房间。
　　“小少爷昨天晚上已经跟我说过了。”吴涛低头说。
　　黎若森坐在轮椅上，他想着昨晚的黎若宇，“他说了什么时候过来吗？”
　　“没说，可能是下午吧。”吴涛说。
　　黎若森也觉得有道理，若宇平时爱玩，大清早估计是起不来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出酒店，便已经接到了若宇的电话，他的电话里声音有些颤抖，“哥，你们在哪儿？”
　　“我在房间里。”黎若森有些奇怪若宇的声音为什么这样奇妙，但还是回答道，“你到了？”
　　“到了，我都快冻死了。”黎若宇在那边说道，“你在几号房间？”
　　“我让吴涛去接你。”黎若森急忙道，他回头，冲吴涛说，“你去接一下他，他在大堂。”
　　说完，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现在才早上7点，也不知道若宇究竟是坐的几点的航班来的。
　　并且今天又下雨了。
　　似乎从他来了C市之后，一直都是阴雨绵绵的，好天气屈指可数，因为今天沈霄的戏份在下午，早上剧组也只是拍些零散的镜头，所以黎若森就决定晚点再去——
　　“哥。”
　　黎若森没有回头，就知道是黎若宇来了，接着就是带着点潮湿水汽的拥抱，他有些好笑地拍了下青年抱住自己的手臂，“这么早就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吗？”黎若宇放开他说，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黎若森，因为没有外出的缘故，所以他穿的不算特别多，只穿了一件上面有小动物印花图案的毛衣。
　　黎若宇穿得更少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下面是同色的破洞牛仔裤，外面只套了一件棕色的羔羊皮夹克。
　　这会儿看样子冻得不清。
　　黎若森找来自己的羽绒服，披在他的身上，“穿这么少？”
　　“没想到这里这么冷。”黎若宇说着又打了一个冷颤。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本书，放在了黎若森面前。
　　“……这不是我写的吗？”黎若森没有拿过来看，就知道那是自己写的书，这几本书的封面他太熟悉了，“怎么了？”
　　“哥，你有没有兴趣，把它改编成电视剧啊？”黎若宇裹着黎若森的羽绒服问道。
　　黎若森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知道现在电视剧改编的尺度的，或者这么说，他知道一些上映时候的条框，就因为知道，所以他不觉得这系列的故事，能够审批通过。
　　“应该过不了吧。”黎若森说。
　　“我们可以拍成网络剧啊。”黎若宇说，“相比上星或者地方台的电视剧，网络剧的条条框框可没有那么多。”
　　黎若森其实不懂这些，他见黎若宇这样激动，也没有打击他的意思，于是便点头，“你想拿去改编，就改编吧。”
　　“我得和你的编辑谈谈。”黎若宇说。
　　如果不是知道，黎若宇一定不知道自己和编辑约好了这个星期见面的消息，黎若森都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他看了下那几本书，这个故事已经是他两年前写的了，其中主角的一个搭档，他在写作的时候，脑袋里其实代入了一点沈霄的形象。
　　其实也不完全是沈霄，当然还有一些他演过的角色的。
　　至于主角，自然不会是他自己。
　　“我的编辑，这个星期会来C市。”黎若森轻声对黎若宇说。
　　黎若宇有些诧异地看着黎若森，“这么巧？”
　　“她居住的城市离这里不远，我们合作这么久，没有见过一次，这次也是凑巧而已。”黎若森解释道。
　　黎若宇点点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这几天见到沈霄了？”
　　“怎么了？”
　　“没什么。”黎若宇说，他观察着黎若森的表情，“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下午会去片场，你去吗？”黎若森拿不准自己兄弟的意思，他转头看着窗外，“如果要去片场，你得多穿一些。”
　　“……哥。”
　　“嗯？”
　　“大哥是让你一直待在这儿了？”
　　“他说看我的意思。”黎若森转头看着黎若宇，“怎么了？”
　　“没什么。”黎若宇说，他想跟黎若森说，钟叔居然不在家里，但是又觉得这些说了没必要。
　　“其实我没见过沈霄。”黎若宇突然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 26 章

　　26
　　黎若森没有说话，他坐在轮椅上，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得下着。
　　室内空调的温度正合适，穿着羽绒服的黎若宇也渐渐感觉到了温暖，吴涛不在房间里，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看着黎若森，这会儿他的这位兄长正低垂着头，身上穿着外出的外套，过于宽大的外套套在他的身上，让他莫名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黎若宇搓了下手，向着冰冷的掌心呼了口气，他没有催促，只是翻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些小说，然后在心底思考里面一个角色和沈霄的契合度。
　　“沈老师啊……”黎若森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不低沉，但也不绵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有着自己独特的腔调，“我说不上来。”
　　“哥，你不是和沈霄待了几天了吗？”黎若宇说。
　　“是待了几天。”黎若森说，他表情有片刻的迷茫，“我看不懂他。”
　　黎若森的评价让黎若宇对于沈霄的好奇，上升到一个空前的程度，他之前只是知道沈霄，陪哥哥看电影的时候，见过沈霄的角色。
　　而这人一直深居简出，所以真人他是从来没见过。
　　这会儿黎若森这样说，黎若宇便暗自做了个决定，他准备等过会儿黎若森去片场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去。
　　“哥，你有没有其他衣服。”黎若宇急忙道，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破洞牛仔裤，他也是投资过影视剧的人，自然知道拍摄的片场是什么条件，棚内或许是有取暖器的，但是供暖有限，还是多穿点为妙。
　　“我们身高不太一样，我的裤子你应该穿不下。”
　　黎若森身高也才一米八出头，而黎若宇则已经超过了一八五，而且黎若森还黎若宇瘦一些，裤子也不会合身。
　　“我记得酒店隔壁好像有个商场。”黎若宇也知道黎若森说的是事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在看着外面的细雨，只觉得一阵寒风刺骨，他记得自己打车来的时候，酒店隔壁好像就有一家购物中心。
　　看看时间，这会儿也应该开门了。
　　“哥，你跟我一起去吧。”黎若宇说，他站起来，走到黎若森的衣柜前，打开看了一眼，“你衣服不够。”之前黎铮英给黎若森买衣服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保暖这件事——毕竟也不需要，这会儿这些衣服显然是不够了——他选择性忽视了衣柜里新采购的几件羽绒外套。
　　黎若森自然不会拒绝。
　　出了酒店的时候，雨居然已经停了，黎若森呼了口气，白色的水汽随风飘散开，“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雪。”
　　“可能会吧。”黎若宇推着黎若森漫不经心地说。
　　“我还没有见过大雪呢。”黎若森说，黎家所在的城市向来较为暖和，几年也见不到一次下雪，更别提黎若森想象里的鹅毛大雪了。
　　“你见过大雪吗？”黎若森问。
　　“当然。”黎若宇说。
　　黎若森听着自己的兄弟，对于大雪的描述，脑袋里莫名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穿着皮袄的沈霄。
　　那是他一部电影里的剧情。
　　悬疑电影，一场酝酿在大雪里的阴谋。
　　那部电影其实算是一部群戏，交叉叙事，每个单元里都有一个主角，沈霄是其中一个单元的。
　　故事的开始就是在茫茫大雪之中，一位死去多时的旅人。
　　如果不是逃犯无意中踩到了他，或许这个人直到来年春天才能被发现。
　　黎若森直到现在还记得，电影里的雪，足足到了沈霄的膝盖处，那么厚，那么白，仿佛一切都能掩盖。
　　而冰封的湖，则需要用电锯才能割开冰面。
　　那么冷的地方，简直是黎若森一辈子没法想象的，他一直生活在几乎恒温的环境里，从没有去过这样寒冷的地方。
　　也没法想象出，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他从没有提过这个要求，因为他知道，没人会答应的。
　　耳朵里还是黎若宇对于这些旅行的叙述，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直到黎若森感觉到一阵迎面出来的暖气，才如梦初醒。
　　他放在袖子外的手指动了动，因为冷风冻僵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哥，你想要什么样的。”
　　黎若森摇摇头，“看你喜欢。”他其实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况且他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来这里也只是为了陪若宇买些裤子。
　　“你准备待多久？”
　　“不知道。”黎若宇推着他来到了自己常去的一个牌子，“应该不会很久。”他对黎若森说，“跟哥的编辑谈完之后，我就应该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