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舔蜜
原以为沈戾不在家,心里还有些微不可觉的失落,现在全被名为窃喜的心情占据了整颗心脏,陆长亭只觉得今天的巧克力尝着格外的甜,也没多想自己这番起落的心情是因为什么:“他在家?”
“在。”程昭应了一声,“在睡觉。”
“凌晨五点才醉醺醺的回来,睡到中午起来吃了午饭又陪我去逛了超市买食材,充当苦力,回家就上楼补觉去了。”
醉字让陆长亭倏然想到了那晚沈戾醉酒的情形,他有些不自在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要不你去叫他吧,上楼右手边第二个房间。”程昭说,“我锅里还炖着汤,得看着火候。”
陆长亭就这么登堂入室,推开了沈戾的房门。
沈戾的房间很大,布置得,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他以为在酒吧里跟人言笑晏晏的沈老板该是很喜欢热闹的色彩,或许还有一个很酷的藏酒柜,可沈戾的房间只有简单的灰色和白色,风格看起来十分性冷淡。
房间里有很淡的木质的清香,气息干净又温暖。
床头柜上倒是摆着一堆形态不一的小猫摆件,表情丰富夸张,或趴或躺,上面没有一丝灰尘,明显很受主人的宠爱。
床上躺着的青年把自己裹成了一团,像个笨重的蚕蛹,只露出个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上。
陆长亭弯下腰,鬼使神差的,伸手戳了戳沈戾的脸。
那晚醉酒的事沈戾全忘了个干净,留他一个人耿耿于怀。
想想就有些来气。
青年的脸很软,更软的是唇——陆长亭打住自己脑海里奇怪的念头,伸手拍了拍裹成一团的蚕宝宝沈戾。
蚕宝宝估计在做什么美梦,被人强行从梦里拽出来,老大不高兴的一拧眉头,脸在枕头上蹭了两下,才撩开眼皮。
睁眼就看到陆长亭,沈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又闭上眼,把头埋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才重新探出了头。
像是上次泡温泉被他撞见,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偷偷的,看向他。
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阿姨让我来叫你起床。”
每个字沈戾都听懂了,但连起来,他就有些听不懂了。初醒的声音有些低哑,还带着些迷糊:“你怎么在我家?”
陆长亭弯了弯唇:“阿姨请我到家里吃饭。”
沈戾脸有些发烫,他往下缩了缩,把大半张脸藏进被子里,小声嘀咕道:“我妈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青年的头发有些长了,碎发挡在额前,遮住了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陆长亭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语气温然:“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沈戾被陆长亭这样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懵。
还有些紧张。
他一向很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忍得太久,很容易变态。总有不理智想要摊牌的冲动,深夜、醉酒、大梦初醒……太多的时刻考验着他的定力,现在陆长亭还火上浇油,凑这么近,做这么让人误会的事情。
他闭上眼,拉开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藏了进去,然后闷闷的“嗯”了一声。
没听到脚步声,知道陆长亭还没走,沈戾也不动,就跟蜗牛似的心安理得的缩在自己的壳里。
但他有些闷得喘不过气了。
又过了几秒,他听到陆长亭问他:“那晚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
那晚是哪晚?缺氧的感觉使得沈戾的思绪有些迟钝,他躲不下去了,只能掀开被子,装得镇定自若的坐起身,下床,实际上心里慌得不行:“什么?”
陆长亭看着他同手同脚的走向衣柜,挑了挑眉头。他有些怀疑沈戾是装作忘记了,唬他的。
只是这种事追问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让关系变得尴尬。
他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换衣服的几秒钟里,沈戾慢慢理清了思绪。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晚有可能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不记得了的事,那应该是陆长亭生日那晚,他喝醉了。
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喝断片被江持风嘲笑了好几天。
江持风说他喝醉了发酒疯,一会儿要买飞机票,一会儿要坐时光机,念念叨叨的说要去找小哥哥。
他一直以为江持风是开玩笑的,可是……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或许那晚他也抱着陆长亭喊小哥哥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像是掉入了冰天雪地,有人放了一把大火,冰火交加,叫他的心煎熬着。
“如果你是说你生日那晚。”沈戾转过身,对上陆长亭的眼睛,“很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喝醉了酒是这样的……不记事。”他垂下了眼眸,心忽冷忽热的难受,“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我很抱歉。”
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请求原谅,仿若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陆长亭哪里还舍得怪他:“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
“我肯定做了什么。”沈戾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等着宣判的罪人,“你问了我两次。”
“你想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陆长亭走近,语气轻缓。
沈戾抬眸看向他。
当然想。
空白的记忆总是让人觉得恐惧和无措的,没有人愿意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他那么爱重陆长亭,怎么能容忍自己做出冒犯的事,还忘记了。
陆长亭伸手抱了抱他。
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语气安抚:“你抱了我,跟我说生日快乐……”陆长亭补充,“嗯,还说会给我买很多巧克力。”
“买?”沈戾的耳朵微微红了,“我说要给你买很多巧克力?”
“是的,你自己说的。”陆长亭一本正经的扯着谎,一个吻换一些巧克力,他也没有很占沈戾便宜吧。
沈戾倏然笑了。
陆长亭在骗他。
可是有什么关系。
他愿意给他很多巧克力。
“我还说了别的吗?”沈戾问。
“还说要送我蜂蜜柚子茶。”陆长亭说完,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他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沈戾偏头,很轻的靠在了陆长亭的肩膀上。
是陆长亭先抱他的,那就让他多贪恋一会儿吧。
“好。”他听到自己说,“我记住了。”
“这次不会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看起来光风霁月
背地里却是个偷糖骗糖骗蜂蜜柚子茶的绝世大可爱
第十五章
这顿饭吃得没有陆长亭想象中轻松。
分明他才是做客的那一个,可是上了饭桌,沈戾似乎比他更拘束。也不怎么说话,只安静的吃饭,偶尔被点到也会笑着应话,礼数周全,但过于客气。
吃完饭沈戾就主动收拾碗筷躲进了厨房——陆长亭觉得他在躲,虽然理由正当,可沈戾确实是刻意的保持着和他的距离。
程昭端着菜放进冰箱里,看着沈戾开始放水洗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掐了掐他的脸:“你躲什么,出去招待客人,我来洗碗。”
沈戾挤了一些洗洁精在洗碗池里,动作熟练的拿着洗碗布擦拭碗口:“您一直都不喜欢洗碗,说油渍又滑又油,摸着不舒服。”
“您跟我抢什么。”
程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那你躲着,最好躲到陆长亭走你再出来。”
沈戾低头认真的洗着碗,冲洗掉泡沫,突然问:“家里还有巧克力吗?”
“茶几上呢。”程昭拉开高处的橱柜门,“我都拿出去了,没了。”
沈戾把清洗干净的碗筷收进橱窗,瓷碗磕在一起,发出很轻的响声:“蜂蜜柚子茶呢?”
“还有三罐。”程昭问,“酒吧里的就用完了吗?”
“没有。”沈戾擦干手,把几罐蜂蜜柚子茶都拿了出来,解释了一句,“他喜欢喝这个。”
程昭俏眉微挑:“我也喜欢喝。”
沈戾迟疑道:“我明天去超市买柚子,再给您熬行吗。”
程昭大方的摆了摆手:“准了。”
最后陆长亭拎了一口袋蜂蜜柚子茶和巧克力走,巧克力是程昭把茶几上的那些一起都装给他的,他口袋里还偷偷揣着几块,程昭还热情的邀请他以后有空常来,让他格外的不好意思。
只能礼貌的应好,又寒暄了几句,才道别。
沈戾送他下楼,车停在地下负一层,陆长亭看着楼层数变换,有些走神的想,电梯下降得这么快么。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负一层,门开了。
走得再慢,电梯到陆长亭停车的停车位前也不过百步路,沈戾看着他拉开车门,才开口道:“……开车,注意安全。”
陆长亭不急着上车,只把纸袋放在了座位上,然后看向沈戾,伸手撩起他额前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
沈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是么……我,我抽空去剪。”
陆长亭又说: “我下周要去C市出差。”
“嗯?”沈戾微愣了一下。
一会儿是头发长了,一会儿是出差,话题跳转得太快,怎么听都像是在没话找话。
“回来给你带特产。”
沈戾有些受宠若惊:“啊……好啊,谢谢。”
陆长亭看着他,很轻的弯了弯唇:“那,再见?”
“嗯,再见。”沈戾想了想,试探的补了句,“到家给个报平安的信息?”
陆长亭漫不经心的道:“上次我给你发信息,你回了我一个‘嗯’字。”
他们的对话框还停在那次的对话上,沈戾也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看到陆长亭的信息时心跳过快的窒息感。
那个“嗯”字简单又冷淡。
但却是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字斟句酌,带着他所有的克制的爱意,隐忍的心悸。
是一片深海,藏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暗潮涌动。
“不会了。”他听到自己说,“这次一定好好回复你。”
陆长亭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但他什么也没说,没说给,也没说不给。
沈戾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带着一种叫他心悸的认真,让他觉得,沈戾待他,太特殊了。
是那种可以恃宠而骄的特殊。
许久,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回去吧,我走了。”
沈戾仍旧目送车辆消失在视野里,然后才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