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
林怀鹿的第一句话总是殷切地问:“纪先生怎么样了,醒了吗?”
纪驰偶尔会有些不满,但还是给他看病床上的纪明德,他理解林怀鹿此刻的心情,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备受着这份煎熬,只有他们知道为什么纪明德倒下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事只能小心妥帖地藏着。
“这两天生理反应的状态良好,应该快了。”房间里的护工都被他叫了出去,屏幕里林怀鹿的脸放大之后更加精致,眼睛忽闪灵动,唇色红润一张一合,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纪驰歪了心思:“你想我了没?”
林怀鹿被他问得猝不及防,飘红了脸,还是点点头:“想的,家里下雪了,英雄冷得门也不出,琥珀就黏在它怀里,它们很合得来。”他笑了笑,停顿一时,又说:“等纪先生醒了,我们就乖乖认罪,然后乞求他的原谅,你就可以回来看雪了。”
纪驰心中动容:“好,听你的。”
林怀鹿不知道的是纪驰这边才被一场纷飞大雪席卷全城,进入寒冬时刻。纪明德转醒是在五日之后,不得不说在看到他睁眼的那一刻,纪驰心里头的大石头就碎掉了,如释重负。
赫伦再次做了全方位检查,纪明德的身体十分虚弱,面色苍白,氧气罩的阻碍令他说话困难,却忍不住对陌生环境进行打量,而当纪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又立即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费力。
醒来的第二日纪明德身上那些管子就全撤了,长时间的昏迷让他只能进清淡流食,照理他的护工很细心,纪明德想起上次生病给他喂饭的还是林怀鹿,而后来发生的事使一切温情尽散。
胃口不好,这几天都是这样,吃了一半就搁下碗,纪明德掀开被子想出门走走,被护工及时阻止,“纪先生,您现在不宜下地,纪驰少爷吩咐过,您要多休息。”
纪明德不耐烦地推开她,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被他用凌厉的眼神一看就不敢吭声了,有些左右为难,只能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这时候纪驰刚好从门口进来,护工向他求助,纪驰让她先出去,顺便掩上了门。
“今天感觉怎么样?”纪驰关切问。
纪明德此前的怒火未消,一动气又觉得脑子里胀痛无比,躺回床上背对着他,时隔一周,纪明德终于肯和纪驰说话,冷冷说了句:“还没把我气死是不是很失望。”
“别胡思乱想。”纪驰坐下来,说:“你是我的父亲,我当然希望你身体健康。”即便当年纪明德那样对沈芝,后来又冒出一个林粤,一个林怀鹿,他也没诅咒过纪明德一句不好的话。
闻言纪明德语气缓和不少:“你还当我是你父亲,就别做出那些让别人戳我们纪家脊梁骨的事情,对你们两个都没好处,这一辈子都不得好过。”
纪驰无从辩驳,他承认卸下廉耻的伪装会遭万人唾弃与背离。
他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重新来过,你会不会选择林粤?你和林粤没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你和我妈没有好好过日子的原因又是什么?我猜你可能会回答钱权的诱惑或是感情的缺失,在你心中,它们总是比她们更重要。”
纪明德转头看他,面容依旧是病态无神的:“怎么?翻我的旧帐。”
“我只是想说,假如我是你,这些都不会成为我的原因。所以就算是被人滥在舌根里,我也认了。我不是有意气你,等你身体再好些了,林怀鹿过来,我们慢慢谈。”纪驰心平气和地说。
纪明德觉得他可笑,却连扯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谈什么,我不同意。”
纪驰把控着分寸,决定适可而止,说:“你先休息,身体最重要。”
说完他起身去把窗帘拉开了些,大雪连绵,纪明德看着窗外的絮白,突然来了一句:“你喜欢男人可以,但那个人不能是你弟弟。”
纪驰站在床边,映在雪中,知道他这是退让一步了,竟然笑了笑:“那怎么办,我只认他。”
作者有话说:
那啥……我还是说一下,这篇文最开始的文案是写了有点强制性质的,大家可以翻发文时候的第一条wb,后来因为题材原因把骨科和强制都去掉了,再后来想着反正都上不了首页,又把骨科加上来了,但是强制这一点没有贴上来,是我的不对(今天改了),所以新来的读者姐妹们可能不知道,让大家觉得雷还是啥的我很抱歉,但这篇文就是这样了,看文愉快(好像也没说个啥),海星评论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为后面去看纪明德做充足准备,林怀鹿与同事调休,最近连续上班,这几天小组其他人去外地学习,他就留在办公室画图纸写总结,把年边要做的工作都提前弄完,午休时才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
今天中午睡得太沉,没听到电话铃声,还是在楼下吃完饭上来的同事发现了,轻轻推醒他:“鹿鹿,你手机在响。”
林怀鹿立即醒了,睡眼惺忪,同事“啧”了一嘴,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大事,怎么没日没夜不要命地赶工。”
“家里出了点事。”林怀鹿抱歉一笑,似乎不愿多说,电话是纪驰打来的,因为他过时没接已经挂断,平常和纪驰通话都是在晚上,这个时点打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见同事去了茶水间,才重新拨了回去。
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一阵隐忍的咳嗽声,林怀鹿就把所谓的要事抛在脑后,一心问:“你是生病了吗?”
“嗯,昨晚着了凉。”纪驰喝热水润了润喉:“没什么,就是暂时不能离纪明德太近,要是传染给他,会很麻烦。”
“那我过来好不好,反正纪先生也醒了。”林怀鹿说:“我可以陪他说说话。”
“那我呢?”感冒后纪驰嗓音喑哑,像海水里的细沙,又湿又沉:“你不管我?”
看不见那头的人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林怀鹿光是被他的话就染红了耳廓,他们分别一个月之久,雪下了又停,积了又化,林怀鹿当然是想念纪驰的,于是看了看左右,同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红着脸皮,小声道:“也是管的。”
“既然如此,你就来吧,反正我也想你。”
得到同意林怀鹿乍然惊喜:“真的!?”
纪驰盈盈笑意:“我来机场接你。”
当晚林怀鹿就收拾好行李,周嫂听说后做了些甜点让他带在飞机上吃。第二天清晨出发,裹着羽绒大衣和围巾,司机把他送到机场,办好登机手续。他告诉纪驰晚上到达的时间,只是没等到回复就起飞了。
落地时他还有些担心纪驰没看见他的消息,拿着行李沿通道一直走到大厅门口,就在众多等候的人之中发现了那抹影子,身量挺拔突出,尤其惹眼,根本不用刻意寻找。
林怀鹿加快了脚步,心跳也变得急促,纪驰的目光锁定着他,朝他走来,林怀鹿最后几乎是冲进了纪驰的怀里,整个人被温暖的大衣包裹,额头抵在胸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才踏实地着了陆。
“坐了一天,累不累?”纪驰把林怀鹿从衣服里捞出来,稍稍向后退了退和他拉开距离,用视线仔细地去描绘眼前好久不见的脸:“我还没好全,你也要离我远一点。”
“我又不怕。”林怀鹿闻言更靠近一步,偏不听他的话。
纪驰低眉一笑,没再坚持,或许他刚才本就是随便说说,从林怀鹿手里接过行李,揽过肩往身边一带,在人群中往前走,洋洋洒洒道:“那就听你的,毕竟晚上我不可能让你去别的房间睡觉。”
他们先回了别墅,林怀鹿不曾想外面是一副冰天雪地的景象,宛如银白世界,这边的雪一点也不温柔,刮在皮肤上生疼,林怀鹿怕一身寒气加重纪驰的感冒,不敢在室外过多逗留。
“我带了周嫂做的蛋糕。”林怀鹿拉开行李箱,蛋糕被放在最上层,他满心欢喜抱着要与纪驰分享的期待,可是打开一看好几个盒子都遭压变形了,里面成了黏糊糊的一团,奶酪和水果片全都坏掉,幸而有袋子装着,才没沾到其他的衣物上。
“怎么会这样呢。”林怀鹿似乎不愿相信,蹲在地上仰头失望地看着纪驰,纳闷道:“我明明单独放在一间小隔层里,我以为不会弄坏,早知道我就拿在手上了。”
“没关系,我又不是吃不到蛋糕就会哭的小孩。”纪驰眨眨眼睛,其中光芒闪烁:“哄我的办法也不止一个。”语罢,他弯**来,拿指尖抹了一点奶油放在嘴里吮了吮,而后倾身去亲林怀鹿。
含着奶香味的亲吻一发不可收拾,在他们嘴里化开的甜腻恰到好处,舌尖的交融是这段思念的终结点。林怀鹿伸手攀升在纪驰的脖子上,一点一点挪到他腿上,后来干脆两人都坐在地面,相拥成一簇取暖的火。
房间里灼热的温度使腻香味飞速弥漫,仿佛那些蛋糕他们都吃到了,从唾液里,从彼此的呼吸里汇合在一处,直到这份甘甜全都入了喉,纪驰才肯放过他,舔舐着润泽的唇,眼里促狭,嘴上认真评价道:“很好吃。”
林怀鹿不仅唇红了,眼尾和脸颊都红了,抓紧纪驰胸前的毛衣微微喘气,一下子觉得屋子里又热又闷,令人窒息,两人拥抱着坐了片刻,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看纪先生?”
“你刚来,先睡一会儿,下午再去。”按照国内的时间来算,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
下午纪明德坐在窗台看书,治疗是伤身的过程,浑身提不起劲,他的眼睛也确实不行了,看久了就觉得眼花缭乱,干涩无比,女护工倒了杯热水让他歇歇,纪明德关上书,去看窗外渐小的雪花。
再回头纪驰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林怀鹿先开口:“纪先生。”
至始至终纪明德也只是林怀鹿的“纪先生”,连一句父亲都配不上,他戎马半生,到头来无一爱人陪伴,两个亲生孩子打破人伦的底线,宁肯被人唾杀与腐烂。可他为人父,还尚存半点良知,还想在这世上磊落地活。
见不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只是到底无法对林怀鹿冷言相向,纪明德卸下惯常的一板一脸,问:“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中午到的。”病房里有些冷清,电视上在放着国际新闻,窗户开了一丝缝隙透风解闷,林怀鹿见他消瘦许多,想必是受了不少的苦,心里头难过:“我有好长一段假期,可以待上一阵子。”
“你哥哥让你来的。”纪明德睨了纪驰一眼。
林怀鹿摇摇头,说:“我也应该来。”
此后便再没有问答,走到坦诚谢罪这一步,大家反而被无形的顾虑捆束起来,纪驰二人深知纪明德的身体,耐心不做声,纪明德是心知肚明却不想多说,也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