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先生说他爱你
林彧初的知名度不小,台下的观众很是讶异了一番。
主持人顺势将话题引了过去。
“林老师,您这趟过来,为了看谁呀?”
我和林彧初结婚这么多年,从事的又都是比较容易抛头露面的工作,故而身边亲密些的好友要知道这层关系并不难,但我们俩的意思一直也比较明确,倒也没几个人会专程拂我面子。
我和他的关系就处于相对私密的状态。圈内人知道的不多,圈外人一概不知,连传言都从未听闻过。
这位主持属于不知情的圈内人那一拨,问出这种问题实属无心之举。
周围一些相熟好友不着痕迹地朝我投来关切目光,我宽慰地朝他们笑笑,心里倒是不太担心。
“什么林老师?叫老了都,叫我彧初就行啦。”林彧初一贯擅长炒热气氛,此时也只从容轻笑,“我上很多节目都提过呀,我妹妹是池先生的忠实影迷,她今年忙于高考,我替她来的。”
主持人又赞他疼爱晚辈云云,我记不清了,因为我一直忍不住看他。
害怕他觉得活动无趣,害怕他站太久腰疼。
游戏开始后,我巴巴地希望他能抽到我,以再次证明命运对我们的格外青睐,然而很多事总是越盼越不来。
林彧初抽到饰演男二的程膺先生,另一个小姑娘抽到了我。
小姑娘是我的粉丝,问我会不会唱外文歌,说极少听我唱,她很想听,台下纷纷响应。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唱摇滚乐时的自己,下一刻便立马在心里摇头否定。
太可怕了。
不过倒真是有一首,天天听,也就学会了。
我应下小姑娘的要求,清了清嗓子。
我主业本不是唱歌的,尝试玩摇滚失败后,就唱得更少,此时台下不少观众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夏天的阳光如此灿烂
为什么一个人却跳不起舞来
夏天的动物园忙死了
大象用长长的鼻子淋浴
大熊猫熬夜熬出了黑眼圈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
是《蜡笔小新》的主题曲。
开口第一句,台下便都听出来了,大概没想到我会唱这首,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脸上忍不住也挂起笑容,轻松愉快地唱完了这首歌,又不自觉用带着邀功意味的眼神瞄林彧初。
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画片。
林彧初果真一脸兴奋,带头鼓起了掌,眼里甚至都冒着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着欣喜。
讨好他真是件很容易的事。
于是便总忍不住在工作时分神担心,这样的林彧初走在大街上,兴许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拐跑了。
第2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日期,是回忆杀。
————
2015/06/03 需要我的林先生
清晨,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炉子上在煲汤,我在看剧本。
卧室那边传来一声闷响,咚一声,连带着一些细碎物品落地的声响。
我赶忙扔下剧本,冲进卧室。
林彧初正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屁股着地,两条腿还被被子卷着留在床上。床头柜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扫了下来。
他尴尬地朝我笑笑:“被……被绊到了。我手机好像放在客厅?”
我点点头,替他去客厅取了来。
林彧初的脸红扑扑的,好像很激动:“我记得……妈妈好像给我打过电话,说波尔图那边来消息说找到了……”
我闻言,怔在当场,手机差点都忘了递过去。
他母亲从未打过这通电话。
他把梦和现实搞混了。
我感到一种异常清晰的无力与无措,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期待,我终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因为我们结婚时情况特殊,林彧初出于尊重我,极少对我有什么隐瞒,包括左岩那一部分。
左岩家早年是很富的,走的本该是阔少、二世祖的路子。可他爸糊涂,伸手碰了些不该碰的事儿,锒铛入狱,终身监禁,一家子便从云端落了下来,他妈享受了大半辈子,一时接受不了这情形,便疯了,投河死了。
家中落魄时,左岩还是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愿意接手他的亲戚没几个。他俩的师父跟他一家沾点亲,又不缺钱,便把左岩接去跟他学魔术了。
据林彧初描述,左岩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一场完美的魔术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坎坷艰辛。林彧初自认对魔术的热情已经相当之高,完全凭着兴趣在进行事业,纵使如此,也达不到左岩埋头钻研的程度。
“他做什么都拼尽全力,不为自己留一口喘息的机会。”
“这样不好,但他让自己活得很好。”
林彧初对左岩的褒奖从不掩饰,那种褒奖完全可以脱离所谓的温情而单独看待。我明白的,人们对优秀之人本能地向往。即使不冠以爱慕之名,同样也算寻常。
左岩由他师父带大,但同他师父并不算亲近,他们之间只有最基本的抚养和被抚养关系,感情上的交流并不多。相较之下,左岩跟林彧初一家反倒更热络一些,故而左岩和林彧初的感情非一般人可比拟。
是以左岩在波尔图出事后,联系电话不光写了他师父的,还写了林彧初母亲的,才使得林彧初有此一梦。
我看着林彧初把电话拨出去,我无法阻拦。
我看他涨红的脸颊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惊恐、错愕、不可置信,最终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他坐在那里,眼眶红了,却又不想让母亲担心,拼命去控制自己颤抖的嗓音。
我站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突然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阻止他打这通电话。
然而阻止了又能如何呢?我自己也无从得知了。
直到林彧初挂掉电话,嚎啕大哭时,我才想起上前抱一抱他。
他抱紧我,眼泪洇湿我身前好大一块衣料,他哑着嗓子问我:“修哲,修哲,我是不是要疯了?”
“没有,你很好,”我摸了摸他的头,将他背到背上,向客厅走去,“小朋友,不哭了,我们去吃冬瓜鲫鱼汤。”
他的双手紧紧缠住我的脖子,央求道:“修哲,你别丢我一个人。”
我点头:“我永远陪着你。”
我只敢这样背对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发现我泛红的眼眶。从卧室到客厅,我每一步都迈得很慢,以期自己的状态能恢复如常。
很久之后,我才忆起那天是左岩的忌日。
我无端生出了相当古怪的羡慕:
即使这个人已经离去这么久,仍然被这么多人牵挂着,真幸福。
第22章
2017/04/15 夜访林先生(1)
林先生的在北方大城市的巡演已经结束过半,这下越走越远,也没有方便回北京的时候,我和他便彻底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我时常是想跟着飞过去看他的,可这张脸太显眼,又碍着身份,总不好每次都是“巧合”。加上我的工作忙起来也是没准儿的,故而见一面总是很难。
我们在北京的家里养有几株吊钟海棠,用清水插瓶,点缀案头。花朵开得极盛,温温柔柔垂下来十分惹人爱怜,花瓣却是很艳的粉和紫。林彧初嫌家里颜色太单调,我们一同逛花市时,他一眼就相中了这花。
但林彧初是不会照料的,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他不懂。就比如家里很大一部分家务都是由我来做,却不是因为林彧初躲懒,只是不擅长而已。故而他负责逗闷子,活跃家庭气氛,滋养精神;我负责干活,做做体力劳动。
我原先也不是很懂这花的,后来养着养着也就懂了。
林彧初不在家,我将“睹物思人”一词明白了个透彻,有时回家饭也不是第一时间吃的,花却是第一时间照料。
望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家里尤其夺人眼的吊钟海棠,我将衣兜里的小猪挂件掏了出来,叫了它一声。
也只敢叫一声。因为据说里面回应我的那玩意儿是有寿命的,叫多少次就会不应,于是此后每叫一次我都非常惶恐,生怕哪天里面就没了回应。
只剩我一个人叫“猪猪”。
它却不再回我“是池修哲”。
我瘫倒在沙发上,仰头呼吸。天花板上的吊灯太亮了,惹得人双眼刺痛,渐渐看出了重影,我尝试努力凝住视线,却没能消去重影,反倒滚落出些温凉的液体。
我呆愣着,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分析这情绪缘由何在,只能任由寂寞一点点蚕食我的躯体。
我忽然觉得林彧初是个太狡猾的小朋友,在我的生活里留下这么多痕迹,害我想念他想念到无以复加。想他的虎牙,想他的酒窝,想他的笑声,想他的抱怨,想他的魔法。
而我却没有自信能在他的生活中留下同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种想法不止一次被我判定为不成熟,毕竟林彧初一直都是自由的,而我是自愿的。自愿将自己绑上座椅,只因为牢饭太好,便巴望有一日吃一日,也许哪天突然就被行了刑,死掉了,也许运气极好,拖拖拉拉关上一辈子。
左右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谁也赖不了。
第23章
2017/04/15 夜访林先生(2)
合适两个人吃的饭菜量已经委实难控制,一个人便更是如此,我干脆抓了两把挂面下在锅里,一顿午饭也就凑合过去,这要让唐颖看见,少不了要说我几句。
吃过午饭,我也不急着休息,窝在吊椅里看新闻,只等林彧初打视讯电话过来。
也许是错觉,他今天的电话来得格外晚。
他先和我聊了些别的,直觉告诉我他在铺垫什么,我静静等待着,心却像被整个吊了起来似的。
“六月份,等全国巡演结束,我想去一趟葡萄牙。”
林彧初用陈述的语气同我讲出这句话,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攥紧了吊椅的边缘。那应该是藤编的,凸起的纹路很硌手,我不断用力,以使自己保持清醒和管理表情。
在我还未想好如何回复时,林彧初又说:“有一场交流会要在里斯本办,我很崇拜的大师会参加,我很想去……啊,好,我马上过来看。”
林彧初那边的道具好像出了问题,今晚有表演,他不得不先去查看。
电话提前挂断了,我又一次欲言又止。
林彧初同我讲这件事,是在与我商量吗?还是仅仅是单纯的告知?
我坐在原处,细细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声语调,每一次停顿。到头来,脑子和心全乱套了。
我该主动向他再次提这件事吗?或许有些唐突了,像是分外在意似的。可他下一次提起这事会是什么时候?是今晚?还是三五天以后?又或者不会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