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可再
“好久不见。”江渝回他,都快一周了,他又对着摄像机说,“我们之前一起拍过戏。”
“想要点什么?”江渝问他,但俞若云一直翻着菜单,却不点菜。
俞若云说:“你们这个菜单,我翻了几页,有川菜湘菜粤菜……还有法式蜗牛。”
江渝干笑:“因为我们做菜的人都来自五湖四海。”
他当然也觉得很蠢,但是没有发言权,只配洗菜。他也不想当领头的,这种节目就是要不停地出错,做决策的人往往挨骂最多,他躲在后面就好。
但俞若云可能是没有参加过,他很认真,在跟江渝提建议,说这样拼命想找特色,反而可能会没有特色。江渝就装作认真地听,听到最后问:“那你想吃什么?”
还是要对菜的味道提建议的吧。
俞若云点了几道菜单上的招牌菜,又抬头问江渝:“你负责做菜吗?”
“我?我没有。”江渝往厨房指过去,“他们几位做菜。”
“那可以给我做一道菜吗?随便什么都行。”俞若云很有礼貌,“不方便也没关系。”
厨房里的人早就走出来在门边看着,俞若云都这么说了,一片起哄声,连围裙和厨师帽都给江渝拿过来了。
江渝便做了个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正颠着锅,俞若云走到他旁边来看,害得江渝把蛋也炒焦了,盐也放多了,失败无比。
俞若云一点也不给面子,说:“果然不好吃。”
江渝快被气晕,但别人都在笑,还等着俞若云给他们提建议,还让江渝这个打杂的用心记下来,他们要改善。
直到结账的时候,江渝去收钱,俞若云拿了一叠现金:“多的是小费。”
今天一天不再来客人,这笔营业额都够了,江渝不客气地收下,又听见俞若云说:“希望下次你做的菜能有进步。”
江渝想到那焦黑的蛋,觉得没有下次了。可是镜头前还是要敷衍一下的,说着好好好,手里拿着一叠钞票,明明是想数钱,一低头又看见俞若云正望向他的眼睛。
他突然确信了俞若云怎么会突然来这个网综节目。
“好。”江渝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影视寒冬里,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爱豆要接到戏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他还挑剔的情况下。江渝开始庆幸,他做决定的时候没有选择退团。
他是根本就闲不下来的人,况且以前也不是没接触过唱歌跳舞,换一个形式继续发展而已。慢慢接受了这个身份以后,居然也不差,就当体验新的生活。
困难当然也有,他们某天就突然被拉去染了黑发,耳钉也全部摘下来。龙星余手腕上的那块文身不大,还可以盖住,他们团里有个成员文了半个手臂,临上台的时候非让他换上长袖,说影响不好要有偶像自觉。
钟默已经去了那个选秀节目,还没有开播,但是站姐已经闻讯而至开始炒股押宝了,听说不少人都看中了钟默。觉得他年龄小,有粉丝基础,说不定节目一播就爆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接到钟默打过来的电话,让江渝格外地意外。
“你们不是不让带手机吗?”江渝从床上坐起来,本来想往外走,犹豫了一下,还在坐在床边。
“谁还不偷偷用啊。”没说两句,钟默又跟他呛起来了,“选管都不会抓着不放,你还举报我啊?”
江渝的好脾气可不会放在钟默身上:“你他妈没事来打电话找骂是不是?”
他准备挂电话,钟默又急了,让他别挂。江渝没好气地问:“你到底什么事?”
“我这几天总在想,你最后跟我说的话。”钟默这么提起来,仿佛很肯定江渝还记得似的。
但江渝不给面子:“我说什么了?”
哦,好像是在诅咒钟默早日被淘汰。
“你说人生就是不停地失败,成功只是暂时的。”钟默很沮丧,“我现在才觉得,好像是真的。”
“被压票了?”江渝问,“被黑箱了?现在就决定不让你出道了?被性/侵了?”
“……被排挤了。”钟默说,“我还听到他们私下骂我。”
江渝实在疑问:“你怕是脑子不好吧,怎么会觉得应该打电话找我求安慰的?我还觉得他们干得好呢。”
俞若云懒散地坐在旁边,听江渝的单方面对话都听出来了个大概,插嘴说:“因为他觉得你是个好人。”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坏人。”钟默果然说,“你有话都会直接说,现在想想比那些搞小动作的人好多了,还真的会给我建议。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失败,是不是我做人太不讨喜了?”
“也没有,你在别人面前挺会装的。”江渝一说完,就听到钟默那边在抽鼻子了,他只好又往回顺毛几句,“你想太多了,防爆而已,怕你人气高威胁到他们,跟你是什么人毫无关系。等他们发现防不住的时候,就知道来巴结你了。”
“你有这时间想东想西,还不如给自己多争点镜头。”江渝撂下这句话,马不停蹄地关掉了手机。
他开始跟俞若云抱怨:“为什么这些人都来找我,明明平时关系也不好。”
俞若云说:“可能就是吵过架,才知道你只是气势强。”
其实非常心软。
“今天这个也是,朱潇也是……”江渝想不通,觉得奇怪。
“你说谁?”俞若云的声音听着却没有那么漫不经心了,甚至有些严肃起来。
“朱潇啊,以前和我在剧组里差点打起来,后来嫁人宣布退出娱乐圈那个。”江渝说,“结果也是有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还哭了。”
他是在和俞若云聊天,可俞若云却坐了起来,紧抿着唇,仿佛他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还问了他接电话的时间。
“我前几天在饭局上,听人闲聊的时候提起来,据说朱潇失踪了。”俞若云说,“他们还说,水挺深。”
俞若云似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他只是想看看江渝到底有没有闯红灯,找了人却依然要不到监控。还得找江渝问答案。
水很深,而江渝被拽进了水里。
作者有话说:观众:他怎么知道俞若云做饭怎么样?
第三十七章
江渝都已经快想不起来朱潇长什么样子了。
只记得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他又对女人不感兴趣。朱潇比江渝的脾气还差,两个人合作本来就磕磕碰碰。到后来,朱潇那边突然提出,虽然合同上写明了江渝一番,但是要求宣传物料把朱潇放在前面,否则就不配合宣传。搞得不仅团队在背后斡旋撕逼,男女主角也互不待见。
有次拍吻戏,朱潇不知道又在作什么,不肯实拍,非要借位,后面的床戏,明明只露个背,她也不同意了,让全部删掉,而导演居然也同意了。江渝火冒三丈,当场就爆发了出来:“你以为谁稀罕占你便宜吗?受不了委屈就自己滚回去让男人养,爱拍不拍。”
他实在生气,话也说得不好听,坐在一边不再理会。整个剧组的气氛都低迷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江渝偷偷问助理:“她怎么哭了?”
助理说:“难道不是你骂哭的?!”
“这也怪我吗?”江渝很无语,他觉得明明是朱潇先挑事的。
“她被包养的传闻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还非要戳痛点。”助理说。
江渝想想,是听过这个说法,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总是听过就忘,一急起来哪里还想这回事。余光瞥见朱潇还在哭,又有点心里不适应了。
他后来还是同意了,接吻借位,床戏改成全部替身,朱潇跟他说,是因为家里人管得严。江渝只是听着,没有再反驳,只是临打板前,突然跟朱潇说:“我觉得人还是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简直是励志剧里面的台词,朱潇愣住看向他。
“什么家里人,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活着吧。”对江渝来说委婉很难,他只能做到尽量。
朱潇连句谢都没跟他说,飞一样地走到了镜头前。
江渝的回忆结束了:“那部戏后我都没见过她了,她突然宣布结婚息影。那天晚上她突然打电话过来,也不说什么事,就一直在哭,我最后也只是安慰了几句。是有人怕她泄露了什么吗?草,这关我什么事啊。”
他有些气闷,去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准备灌进肚子里。
刚仰起脖子,俞若云把杯子拿了过去。
“老是这样,”俞若云说,“身体变好一点,就又不注意了,少吃点凉的。”
江渝站在原地看向俞若云,又去抓俞若云的手,俞若云又把杯子拿得更远,但江渝意不在此,把杯子搁置到旁边的柜子上,扣住俞若云的手指。
“你手好冰啊。”刚才碰到他的时候,江渝就感觉到了,“我现在很年轻,不需要注意身体,不像你,吹一下风就不行了。”
俞若云果然笑了,可看起来并不高兴。
江渝一边冲俞若云的手心哈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在生气。”
“生气?”俞若云反问,“没有。”
“那我们商量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渝现在变得有些怕俞若云这个样子,“不去想这个事情了行吗?”
“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江渝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俞若云似的。
俞若云的手还是那么冰,一直没有回暖过来,江渝也始终没有放开。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俞若云才说话:“为什么?”
“很危险,不是吗?”江渝说,“如果江渝真的不小心招惹了谁,那他也已经了结前缘。你非要牵扯进去的话,会很危险。”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俞若云说,“以前……会睚眦必报。”
俞若云说的是实话,江渝从来都不是那种大度的人,但江渝现在还有更怕失去的东西。
如果那些关于朱潇的传闻都是真的,如果朱潇在突然宣布结婚退圈之前,的确有过后台,甚至也真的是高官的情妇。他也为朱潇感到愧疚,因为他没有听出那通深夜拨出的电话是在求救。但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他是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小演员,只想让俞若云离炸弹远一点。
“我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你。”江渝自暴自弃地说,“你可以多骂我几句。但是反正都过去了,你就不要……”
他想让俞若云不要太为他难过。可是这句话又难以说出口。
“那天,我想去见你,我都忘了你已经出国了,快走到你家门口才想起来。”江渝说,“因为我的脑子很混乱,前一天没有睡觉,吃完药以后有副作用,精神也不太好,所以你问我过马路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闯红灯,为什么市区车会开那么快,我实在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