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梁袈言一定是受委屈了,而且还不小。否则不会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突然在这儿收拾东西要走。
他是少家人,他知道少家里面那一个个的能耐。
少家人都很会说话,因为深谙人心。掐着人心说的话才叫会说话。
既然会说,那就不光能说出好听的;不好听的,当然也信手拈来。
认准命门,怎么扎心怎么说。
通常一语中的的,所费的工夫都不用多,所以“来了一会儿”就行。
他都不用打听少琳莉说了些什么,反正肯定也都是他听不下去的。
他急了,只觉得后脊梁上忽然滚过一道凉意,两只手都握住了梁袈言手臂,握得极为用力,连声音都因急切而变得尖锐:
“不,你不用在乎。不管他们说了什么--你别理他们。”
他脸都急红了,心尖上突突地跳。
别说两个同时来了,就是光来了一个少琳莉那场面也是可怕的--梁袈言这么文秀又尊长的人,就是看在他面子上也不会对他的长辈有丝毫不敬。所以,那不就等于毫不还手地被生生摁在泥里欺负了?
他都不敢想象当时梁袈言的处境和现在的心情……
他一时之间脑子都空了。什么巧舌如簧,什么舌灿莲花,现在他的语库里仿佛一贫如洗,唯一剩的,只有恐惧与急迫。
少荆河急得五内俱焚,可梁袈言这好整以暇的反应更让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别无他法,只好一把搂住梁袈言。
搂得前所未有的紧,整个胳膊的肌肉都在用力。
他急得都快哽咽,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只能说些含混不清的哀求:
“你别听他们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成年了,你不用理他们。我有我自己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我们……”
梁袈言就像刚才一样,他想亲就让他亲,现在他想抱也由他抱。
他只是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少荆河说。
过了一会儿,少荆河在他的一言不发里渐渐也停了嘴。
他放开梁袈言,看他依然没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忽然眨了下眼睛,对他挤出一丝笑:
“其实去研究所也也也挺好,那边确实更适合生活。气候好,空气好,还方便你做研究。那,没关系……我们搬家……就当搬过去。我……我,”他站起来拿出手机,“我联系搬家公司。你先过去,我把家里东西收拾好,随后就到。”
他竭力用轻松的语气说,手却抖得厉害,连通讯录都划了好几下才划出来。
划出来之后空茫地找了好几遍,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存什么搬家公司的电话。
于是又盯着屏幕好几秒,才想起应该搜一下。于是又哆哆嗦嗦地点开浏览器。
他自忙活他的,梁袈言只继续装着箱子,继续平静地说:
“我一个人过去,你别去了。你的事业刚起步,不要跑来跑去的颠簸。”
少荆河的手指顿住,又慢慢回身看着他。
其实以他对梁袈言的了解,他早就什么都明白。
他只是强打起精神,心存一丝侥幸。
他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小心翼翼又故作无事,他又说:
“那、那也行。你在那边先安定下来,好好做研究。我每周过去,一周两次好不好?不然一次也可以……我们商定个时间,我现在订票,先陪你过去找房子,买好家具,然后……就当把家安在那边,也也挺好的。反正异地也很平常--”
“荆河,别忙活了。”梁袈言打断他,平静地说,甚至依然还是笑着,带着一点惆怅,“不用你陪,那边的事我自己弄。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教授……”少荆河蹲下来,跪在一边难受地看着他一脸平静,眼泪一下涌到了眼眶,“这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克制了一下,语气尽量平稳地说:
“你不能因为他们而、而来惩罚我。我没有做错事,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梁袈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神里流露出深切的眷恋和惋惜: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怨怼--”
“那为什么要这样?”
少荆河指着他的箱子,虎目赤红,眼眶里都泛起了泪光。
“既然你不怪我,那为什么就非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当梁袈言在他的厉喝里一沉默,垂了眼,他就又慌了。急急忙忙后地又扶着梁袈言的手臂说:
“我知道我姑母那个人,她……”
他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用力吸了口气,他再次定了定神:
“如果她、对,还有我爸……如果他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我替他们道歉。真的我我我道歉……可是、可是你不能这样就……”
“荆河。”
梁袈言一手捧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地在他眼底摩挲:
“我没有要惩罚你的意思。这是现实。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是你的家人,你最亲近的血亲。我家里已经没人了,所以我是羡慕你的。”
他放下手,低头摇了摇:
“他们都是因为爱你,是在为你考虑,你不用为他们道歉,他们没有说什么。都是一些合情合理的话。”
“合情合理就不会让你这样了!”
少荆河前所未有地暴跳起来!
他二十四年来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是现在他红着眼眶,厉喝得青筋暴起。
他是真的生气,又气又急。可这份怒气又让他无处发泄。
他能怎么办呢?不管什么话,他们也已经说了。梁袈言也听到了……
还有他爸!之前装得善解人意地还让他带梁袈言去给他看看,现在转眼就带着少琳莉来找他麻烦!
他回来晚了。
他气急得快要揪头发。
梁袈言看着他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步,听着他鼻息间那些压抑的呜咽,就也跟着难受。
“荆河。”
他想了想,决定把话说得更婉转一点。
“我不是要和你分手。”
少荆河蓦地停住了脚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袈言对他抬起头。
他连忙回身走过去蹲下来,急迫地抓着他:
“你不是那个意思?”
梁袈言扯起嘴角,对他笑笑:
“难道你想和我分手吗?”
“我当然--我!”
少荆河就差指天划地了。
梁袈言便继续微笑着说: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暂时?”少荆河又狐疑地拧起眉。
“我们各自做各自的。你去忙你的事业,我去做我的研究。这不也本来就在我们计划中的吗?”
少荆河紧紧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是说我们异地恋?”
“对。”
“刚才我不就是这个意思?但你又不认同。”
“我没有不认同。”
“但你不让我跟你去。”
“我是说我也没什么东西,租个房子很简单,我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有什么难?你又何必跟着去?”
少荆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地点了个头:
“你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梁袈言再次垂下眼睛,把手里的东西都放进去。因为手不自禁地抖起来,东西也没心思好好摆放,就成了胡乱地硬塞。
“你打算租什么样的房子?”
“在研究所附近随便找一找吧,宋老师他们应该会帮我。”
“单间?”
“嗯,应该是……”
“床呢?还是单人床?”
梁袈言顿了顿,故作镇定地笑笑:
“还不知道房子多大。”
“你留我的位置吗?会留吗?”
少荆河问,梁袈言又不吱声了。他睁得大大的虎目里希冀渐渐变成怒气。
“梁袈言,你看着我!你会不会在你的那套房子里留一个我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多应景的清明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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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第131章
梁袈言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口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把头转到一边,轻声说:
“荆河……”
少荆河低骂一声,气得猛然站起来,拿出手机:
“我去跟他们说清楚!我要你知道,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荆河!”
梁袈言看他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平时一丝一毫的冷静,也开始急起来。赶紧跟着起了身,想要在他说出气话之前阻止他。
可是他蹲得太久,冷不防站起来小腿麻得针刺一样,才抬腿就直接踢到箱子整个人又被一下绊倒了。
少荆河听到他摔在地上的声响,一回头,赶紧冲过来扶他:
“你--你别动,我来。”
他扶起梁袈言,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着急忙慌地检查他的腿上身上:
“磕哪儿了?啊?这儿痛不痛?”
行李箱装得太满太重,梁袈言一脚撞过去,脚腕上磕到了块有些泛青。少荆河看到了又急忙要去找药酒出来。
梁袈言抓住了他的手臂。
少荆河回过身。
梁袈言清澈的眼眸泛着忧愁,定定地看着他。
少荆河的眼神瞬间柔和起来,在床边坐下,也定了定神,轻声问:
“怎么了?”
梁袈言对他张开了双臂。
少荆河一下没忍住,倾身过去抱住了他,泪水洇湿了眼睫。
“傻瓜,家人是不能选择的缘分。”
梁袈言轻轻摩挲着他颈后的发根。
“不要为一时冲动去伤害爱你的人。”
“我不需要他们这样来爱我。”少荆河呜咽着说。
“爱有很多方式,有些诚然很伟大,也有些以爱为名做了错事,但初衷并不是坏的。你父亲和姑母以前从没想过你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事发突然,他们自己也很惊讶惶恐,只能依据经验做出判断,可能观念有点老旧,但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