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不知道少荆河是什么时候把这事告诉他们的。怎么不先跟他说一声?让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甚至都立刻就能想到少琳莉为什么反感他。
他们不能接受少荆河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还找了个老师,还住到了一起……
换成他站在普通家长的角度,大概也得生气。
他擦擦额角上的细汗,特意找了两个漂亮的新杯子,泡了两杯参茶出来--他们都不喝茶,家里又没准备,实在是找不出茶叶。
他只能从那堆补品里找了些枸杞、西洋参之类,硬着头皮炮制出两杯能勉强拿出来招待长辈的饮品。
结果等他把茶杯轻放在二老面前,少琳莉瞧着面上飘的枸杞就觉得不对,把杯子拿起来一看:
“哟,你们平时就喝这个?”
她说普通话带播音腔,声音还特别通透自带回响,要是话里还带着刺,那一张嘴就特别像在直播间里连线前方探访问题餐馆。
梁袈言放了茶杯正要在旁边坐下,屁股还没沾着椅面,一听她问的这话立刻又半弓着起了身,有些难堪地解释:
“不是,我们都不喝茶,家里没准备……不然我现在下去买,你们稍等。”
他说着直起身,转身就要回房里拿钱包。
“哎--小梁!”
少边庭出声,对他摆了个手,那意思是叫他不用在意:
“别麻烦了,你坐你坐,我也不喝茶,这个就挺好的。”
说到最后那句,他扭头像不经意地看了眼少琳莉。少琳莉本来还要张嘴说点什么,被他看过来,便不情不愿地白了他一眼,把嘴闭上了。
梁袈言只好又坐回去。
他当然不会觉得麻烦,因为他想的是借机去给少荆河打个电话。
可是现在只能作罢。
他在椅子上坐好,那二老一个被压着不能说话,一个自己也不开口,梁袈言自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房间里很快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过了半晌,少边庭才思忖着说:
“小梁,我们今天来得挺突然的,打扰你了,你别见怪。主要是因为我工作的原因,马上就要回那边去。想在回去前见见荆河,所以才和他姑母一起过来。”
梁袈言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别说少边庭说的理由很合情合理,就是他不忙着出国,他们随时来看少荆河也都很理所应当。
是他,出现得不是地方。
少边庭虽然说话客气,但他看得出来,这是个严父。
其实都不用现在才看出来,光从少荆河偶尔提到的语气里都能感觉到在他儿子心里,跟这亲爹并不亲近。
少荆河那种无论到哪儿都有人缘的交际家,每次提起他爸就只有一张臭脸,可见父子俩关系有多不好。
偏他现在还撞枪口上。还落了单。
在外人面前,他们说起他们俩这关系都是何等的自然而然理直气壮。
可现在,面对了少家的两位尊神,他理不直气也不壮,只剩一身的胆战心惊。
如坐针毡。
他不说话光低着头,少边庭自然也看得出他现在很是坐立不安。于是瞅瞅桌面,闲聊似地问:
“这就是,你们学的那东坡语吧?”
梁袈言赶紧点头:
“是。呃,我们这叫东古语,叔叔。这是,呃,在编的一本词典。”
他边说边探身过去把桌上那些资料再收收好,都挪到旁边地上。
他那声“叔叔”让少边庭的眉毛不由地一挑。
少荆河的朋友、同学当然都会叫他叔叔,这也不是第一次。但他千算万算没想过,会有个少荆河的“男朋友”叫他叔叔。
这感觉,实在是……五味杂陈,一时有点难适应。
他望着清空了的桌面,又沉吟了片刻,缓缓地问:
“你,你比荆河,大多少?”
梁袈言呼吸又是一紧,半晌才硬着头皮咬着牙答:
“八、差不多八岁。”
“哦。”少边庭听了,点了点头,还是望着桌面,不说话了。
被禁言半天的少琳莉倒是终于忍不住:
“啊,大这么多呀?哟,那不是快小十岁啦?”
她嗔怪地说,却不是看向梁袈言,而是用力地看着少边庭。
她的声音又清又亮,还大得声震八方,梁袈言顿时又被说得仿佛自己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一阵羞惭涌上心头,脸上火烧火燎,几乎快抬不起头来。
少边庭虽然早知道他是老师,但以为可能是个才参加工作没两年的那种年轻老师,况且一见他也确实很年轻,没想到竟然比少荆河大这么多。
他知道少琳莉什么意思。这就是正正好的借口。
别说梁袈言大了八岁,就是没比少荆河大这么多,这事儿少琳莉都不会答应。
他还是拖到最近才告诉她这事,否则她早就来了。但早知道晚知道都不耽误少琳莉生气。
自从听说少荆河竟然跟一个男老师谈起了恋爱,她从震骇里缓过神,直接跳到了拒绝接受!
少荆河是她看着大的,又是少家的长孙,是少家的骄傲。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他妈都管不了,全是这个姑母在帮着管。
少琳莉把他当半个儿子看,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从来没少过他。他成长的道路上,除了本身确实优秀,但多少也是沾了少琳莉这个广电第一主播的光。否则学校里优秀的绝不止他一个,为什么那么多上台露脸的机会却都给了他?
所以少琳莉当然自认有资格去管他的方方面面,包括终身大事。
女方条件差一点都不行,更别提还是个男的了!
还是老师!
还有不良记录!
这是鬼迷了心窍了呀少荆河?!
虽然他以前是没交过女朋友,但她敢肯定,少荆河肯定是“正常”的!百分之两百!
她急不可耐地要来看看,能把心高气傲的少荆河迷得都不知道东南西北的男老师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
现在见了,嗯,看起来是个斯文人,个子挺高,长得也还可以--或者说,很可以。
重点是没有她想象中的女气。
可,也就这样啊。
怎么看,都还是很普通。
就是个没什么出奇的男人。
没什么出奇……那少荆河是看上他哪儿?
“梁老师,听说你之前好像还有点事儿是吧?”
少琳莉决定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
她端起架子,嘴皮掀动几下,倨傲而犀利地扫向他。
直播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梁袈言以为自己那事早就翻了篇儿。所以闻言先还惊讶了一下,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看她这意思,应该指的就是“那事”,于是急忙解释:
“您是说三年前的事?哦,不是的,不久前那个学生已经出来澄清了,没有的事。而且学校也已经发布了公告,证实我确实没有--”
“呵呵。你说的是那个学生还绑架了另一个教授开直播给你澄清是吧?”
少琳莉不以为然地打断他,鼻子里喷出一声笑:
“可是梁老师,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你们学校那么多老师,那学生不找别人,光找你呢?会不会是因为你平时就给了他这样的错觉,觉得可以和你搞七搞八--”
“没有这回事!”
梁袈言瞪着她,脸色气得发白,但他还是强忍着,尽量平心静气地说:
“不是这样的,少女士。我和那个学生从来没有超越师生的关系,是他对我……是他单方面……我也是受害者!你如果实在不信,我可以请警方来向你解释。这件事他们还在调查--”
“没事就好。这事就不说了。”
少边庭插进来,他手撑着膝盖,看着桌面,声音低沉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大姐,我想和梁老师单独说几句话,你能不能先出去?”
“出去?这是我的房子啊!”
少琳莉不满地惊叫,而后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站起来。
她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目光又扫向梁袈言,挂起一张笑脸:
“梁老师,这房子为什么买的,你还不知道吧?一是呢,荆河说在学校住得不舒服,我就买了给他;二呢,我是想万一他要留下来工作,要在这儿安家落户,这里房价不便宜,所以就先备着给他当婚房也行。”
梁袈言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乌青。
“本来嘛,我不久前还给他介绍了个女孩儿,安排了他们相亲。他见过的,条件特别好。当时我就想,如果他们能定下来,那再把这房子装修一下,应该……”
他的神情怔怔的,少琳莉再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心底只有一片麻木。
直到少边庭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抬起头,发现少琳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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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29章
蹑手蹑脚打开家门,少荆河先推开了条门缝,倾耳听了一会儿。
一片安静。
他本来还想着悄悄摸摸进去给梁袈言个惊喜,结果屋子里如此安静,反倒让他奇怪。
眼底浮出些许诧异,他再次看表。八点。
正常来说这时间他们一般刚吃完晚饭,洗碗、看电视、上网……客厅里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就跟没人一样。
就算只有梁袈言一个人呆着,他喜欢安静地看会儿书,多半他会放一点音乐。
更何况上车前他和梁袈言通过电话,梁袈言的声音语气也都正常。
所以梁袈言当然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是不是也躲在什么地方等着给他惊喜呢?
少荆河又来了精神。
他轻轻推开门,闪身进了门里。
一股怪异的感觉扑面而来。
还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异样。
无论是客厅还是厨房,站在玄关望着一条走廊通到底,整间屋子静如空屋。
少荆河有些纳闷。他把行李箱提进家,关上门。
这气氛已经让他开始担心。
顾不上是不是真有惊喜等着他了,他扬声叫:“教授?”
没有回答。
他有些慌张地疾步走向房间,在经过客厅和厨房的时候还特地看了。
左边的客厅没人,像是被特地收拾过,桌面上一张纸片都没有,连阳台上晾的衣服也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