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没想起这茬就算了,一想起来就越想越有可能。没错,梁袈言不就是因为忙不过来才发了招聘启事吗?现在再继续找个新助手实在是很合情合理甚至十分紧迫。
他赶紧打开学校BBS搜索,目前梁袈言发布的依然只有一个月前的那条,而且因为已经招到了人,所以也已被删除只剩标题。
可是现在才刚过去一天,说不定梁袈言自己都还没想起来。但被现实提醒也是迟早的事!
少荆河急起来,但一时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总不能打个电话去叫梁袈言不准再招人……
一个虚妄而严重的危机一下变得迫在眉睫,逼得他再也静不下心来干别的。在小树林里走了几个来回,他决定给梁袈言发个微信。
先摸清楚动向再见机行事。
他没有设消息提醒,所以只有打开微信才会看到新消息提示。不过反正大部分的提示都来自各种群聊。他只偶尔打开看看,通常也没时间看。
没想到今天他才打开,有条单聊他的。
路萌?
他把那个消息放到一边。先十分审慎地给梁袈言留了言,内容是关于语料库校对过程中出现的几条问题说明。写完之后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把“这样专业的工作一般人做不了”的意思暗示得足够充分,同时又不会引起梁袈言过度的警觉,才点了发送。
然后才打开路萌的消息。
路萌一早就加了他的微信,他们偶尔联系,多是路萌主动给他发消息,聊些小女生东拉西扯用意明显的话题。他每条必回,语气照旧很客气,而且都会在半天甚至一天之后才答上一句。就这样,小女生都没放弃。
这次多半也是无关紧要的事。他心里挂着梁袈言的“新助手危机”,这边打开就更意兴阑珊。
路萌:师哥,研讨会你和梁教授什么时候过来呀?[可爱]哪天坐哪趟车?把具体时间告诉我们,我和小灯师哥去接你们[可爱]
少荆河眉头一皱,研讨会?
第39章第39章
午餐时间少荆河比平时提前了一点去食堂,结果正好碰到很久没见的刘勉。
刘勉刚跟他的教授从外地回来。
“一个讲座,本来不用我去,不过说是还有个翻译项目什么的,就叫我过去搭把手。”
两人各自买了饭,一同找了张桌子坐下。刘勉看似把自己的工作随口一提,但眉宇间的志得意满还是掩饰不了。他比少荆河高一届,当了两年助教,眼瞅着是可以转讲师了。
末了他又似笑非笑地从眼角晲着少荆河:“你怎么样啊?在梁教授那儿……”
少荆河笑笑,很平静:“挺好的。跟着教授编字典,学了不少东西。”
“嚯,编字典!”刘勉不敢苟同地笑着摇摇头,把目光收回来吃了口饭,不经意地调侃,“你可真够行的。这么难念的研究生念下来了,结果是跟着梁袈言编字典。”说着又抬头瞄他一眼,谑笑,“除了编字典呢?没受什么损失吧?”
少荆河知道他没有恶意,不过是和多数人一样对梁袈言有些成见罢了。而且时间长了,梁袈言也不作妖,当年那事各种传闻都有,到了现在他们也就把梁袈言当个谈资,拿来调笑的成份远多于轻蔑痛恨之类。
所以他也嗤笑一声,答:“有啊。”
刘勉立刻来了兴趣,两眼发亮,兴致勃勃地追问:“说说,说说,揩你油了?还是暗示你……摸你手啊脸啊然后慢慢压倒--”
少荆河翻他一眼,笑觑:“我最大的损失不就是这样咯,成了你们脑子里那部GV的男主,而且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哎惹!”刘勉浑身一抖,搓了搓手臂,敬谢不敏,“说什么GV害我都有画面了。只有片段好吗?偶尔那么一闪念,闪过的一些些,啊,片段!再说我是正常人,才不看钙片。”
少荆河才懒得管他看不看,很轻松地答:“梁教授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人挺好的,学问尤其好,我才跟了他一个月,都感觉受益匪浅。”
刘勉一眉高一眉低做出个表情显得少荆河说的这话很滑稽:“你不是吧?才一个月,你能知道什么?日久才见人心呢!再说了,你这……难道真打算以后就编字典了?我还以为你只不过是打算当个助教过渡一下。”
少荆河慢悠悠的很虚心:“不然您有什么好提议?”
“找工作去呀!”刘勉的眉毛跟着他那音量一同跳起来,“你!啊,好歹我们学校的硕士,还当过学生会主席。成绩拔尖还一表人才,随便拿个本科专业出去也不会找不着饭吃。我跟你说,外面小语种的需求多了去了!什么出版社、外贸公司、医药公司、策展公司……就各种,海了去了!我们学校外语系出去的,有多抢手?那还用说!况且你本科还是A大的呢。找工作去啊兄弟!”
刘勉又激动又苦口婆心,手指在他面前一直不停地点,简直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少荆河也不打断他,反正也听也点头,并不排斥他的说法,他很快就激动过去了,冷静下来,又问:“所以你其实也有这打算吧?”
反正少荆河就算只是表面应付听起来也总是很顺应民意。他一向有主意,但也从不当面驳别人的好意和面子。不熟的人不知道他的原则就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看着他的反应和顺以为自己的话起效了就很有成就感。熟的人……就家里那几个,根本就不浪费这口舌!所以少纤云这么些年才利用吃个饭的机会跟他说了两句,也没指望他全听进去。
这会儿他也点点头:“骑驴找马嘛。反正现在先做着,慢慢看。”
刘勉就很高兴,手往桌上一按:“这就对了!我是说你怎么能真打算这么跟梁袈言窝下去呢。编字典?嘁!”
少荆河应酬用的笑容很浅,就一点点,挂在脸皮上做个样子,也进不到眼里。他吃着自己的饭,随口就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了:“对了,当年,梁教授那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我在网上找过,除了几个学生发的帖子看起来是有鼻子有眼的,但也没看到什么真凭实据。”
刘勉正夹了块肉往嘴里丢,一听这话又一瞪眼:“怎么没有真凭实据?他那认罪书不是?他没干他签什么认罪书?他不签认罪书学校发什么内部警告?”
“嗯。”少荆河从善如流地跟着点头,依然垂眼吃饭,筷子都没顿一下,“那受害人呢?事发经过怎么回事?我听说是现场抓到的?什么现场?”
“还能什么现场?”刘勉扒拉两下自己的饭,蔑笑,“那肯定是在干着点什么了。不然呢?两人穿得整整齐齐面对面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嘁!不过你问我倒是问对人了。”说着刘勉把头伸过桌面,声音压低,“院长不是我们西语系出去的吗?所以这事儿我们系里教授都知道。当时院长正在找我们系主任谈话,还是你导师跑来叫院长过去看看,说梁教授让一个学生进了办公室,还锁了门。结果院长带着人过去了,门倒是没锁,只不过一推开就看到那什么,哎哟,院长哪看过这种真人实景儿的?把他给吓的,事后直呼: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少荆河的筷子夹着菜杵在盘子里,脸上那点笑也褪了。片刻之后才抬起头,还是挂着笑,语气丝毫听不出异样:“是吗?那是怎么?衣服都脱了?”
梁袈言平时那正经自持的模样,他就不信了。他猥亵别人?别人猥亵他还差不多!--不然就是和奸,一失恋脑子犯了浑,和学生勾搭上,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个屁!他那个恋是真金白银钻石玛瑙天下至宝失不起是怎么着?不就失恋吗?!失就失了,何至于敢失态到在办公室里公然干这事儿?
哦,也未必不可能。说不定又喝了酒呢!
少荆河舌头上酝着冷笑,面上一点瞧不出来那满肚肠翻江倒海的醋意,在刘勉眼里就是好奇,和所有打听这事儿的好事之徒一样,天下谁人不好奇?
“衣服……”刘勉还真认真想了想,“脱应该是没脱,扣子开了倒是肯定的。不过,”他左右看一眼,旁边没什么人,于是对少荆河挑挑眉,“男人和男人,脱不脱衣服,重要吗?啊,同学?”
少荆河悠闲地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着菜玩,也不吃,嘴角噙着一点古怪的笑:“我又没试过,我哪知道。”
刘勉自然当他在开玩笑,咧开嘴也继续顺着这个荤笑话开下去:“我也没试过,不过我认为是不用的。就是裤子跟裤子的事儿,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少荆河的筷子一顿,犬齿间快蹦出颗火星来--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想了,再想他怕他压不住脾气。
他发出冷笑,又问:“那那个‘被害者’呢?事后怎么不报警?”
刘勉自然还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笑嘻嘻地答:“报警还得了?那事情可就大了!你知道学校花了多少精神才把事情压下去吗?那学生都直接给保研了好吗!”
“保研了?”少荆河抬起眼,“那不就跟我同届?哪一个?”
刘勉摇摇头,低头吃了口饭:“没读。听说直接出国去了。那人叫什么来着……”他想了想,“意语系的,名字还挺武侠--哦,迟、迟天漠?”他抬起头,对少荆河笃定地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个,迟天漠。”
迟天漠。
这名字在少荆河舌头上转了一圈,被他咽了下去。
问清楚了是那几个字,他暗哼一声:哼!查查。
“长得怎么样?”他又状似不经意地打听。
“长得……”这可能有点为难刘勉,还是三年前又不熟的一个人,害得他拧着眉回忆。
“听说高大威猛还很帅?”少荆河提示。
“噗!”刘勉一听,直接笑喷,“哈哈哈哈,就你们梁教授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高大威猛的他压得住?”
少荆河一直把许立群那话当真,这下倒真诧异了,抬起眼,很是意外:“所以?那人不是我这样的?”
“噗哈哈哈哈,”刘勉拍着桌子笑,笑得桌子都震动起来,左邻右舍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他笑得打跌,好半天才擦着眼角,脸都笑红了,一抽一抽地重新把话捡起来:“你是对你们梁教授有什么误解?不然你就是对你自己--哈哈哈,荆河,你怎么对自己怎么不自信呢?你不天天都跟他呆一块儿吗?他什么武力值你不知道啊?你觉得你能被他压过--不是,你不会……真被他压过了吧?”
他笑停下来,眼角泛泪,这话问得既诧异又自觉荒谬,所以脸上依然带着一点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