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正门上门槛及膝,只有门框并没有门,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年久物化,渐渐就任它空着,干脆没有补。
两个男生在前面打头阵,池春燕和少荆河紧随其后。盛夏的正午时分,跨过高高的门槛,扑面就是一股阴冷清凉的气息。池春燕不由自主就又向高大的少荆河靠近了几分。
正庭院中,挡在门前的自然是照壁。八字形的壁身青砖铺成,上有壁檐下有基座,横排出两三平米的见方,上面四个阴刻大字“喀人祠堂”,字里填了金漆,想来后世不时都有修补,所以现在看去也就略有斑驳而已。
杭峰两个男生在照壁前看了看,又拿了手机出来拍照,完了很快又好奇地绕过影壁往里走去。
少荆河跟在后面。池春燕终于忍不住转身跑去拉了路萌:“你们跟紧点,不然掉队了!”
路萌和傅小灯根本不明所以,自顾说着话就被他们带到了这里。莫名其妙跟进了大门,傅小灯抬头一看那青砖照壁,顿时觉得有些吓人。
“这儿……”他四下看着,渐渐有点不安,“你们来这儿干嘛?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池春燕挽上了路萌,自觉终于找到了个更稳妥的伴,再傍着少荆河,顿时安全多了,很快三个人左顾右盼地就转到了后面,只剩他一个在前面东张西望。
“哎,等等我!”傅小灯着急,连忙绕过去。
结果绕过影壁他再一看,面前只有一座阴森庄严的高门大屋,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第58章第58章
“哎--”
傅小灯又叫了声,声音里不自觉夹杂了些颤音。
回答他的依旧是空荡荡的回声。
他站在正屋门前,小心翼翼地往里瞅,大屋肃穆庄严,青砖石瓦灰朴古拙,在历史的尘埃间那些青灰泛黑的墙砖像一张张冷漠苍老的脸,无声地俯瞰着在他们脚下来来往往的人。
空荡荡的大厅里正面是一幅巨大的天神像,这像与整间厅堂齐高,立地顶天的巨大,却只是勾线白描,并未上色。而且也因为年代久远,线条褪色,佛像从远处看并不能看得十分明晰,非得站在门前朝里仔细一瞅,才能发现这里立着幅如此巨大的画像。
而这天神的面貌与平常庙宇里的又有不同,竟是一半男一半女。左边怒目金刚,锦袍玉带,高擎金刚杵;右侧妖娆女仙,袒胸露臂,指搭如意诀;生生就像是两幅画像被劈开了两半,各取一半拼合成了眼前这幅。但画工了得,所以整幅画看下来并不真见拼合突兀,只觉得线条流畅,融合自然。奇异而美丽。
这位天神头顶日月星光,身遭脚下盘旋的是袅袅彩云,又伴以蝠芦莲如各数吉祥物件,正是有中有西,不男不女,该有的意头、该照拂的人群那是一个都没少。
然而这天神如此巨大,又阴森光黯地立在祠堂正中,此刻落在傅小灯眼里,再和上屋里冰凉湿冷的空气,他哪还有半分欣赏的兴致?
况且那些人都去了哪里?是故意开他玩笑还是怎么……他站在门槛前只觉得两股战战,心惊肉跳,但又怕他们正躲在暗处,如果表现得太脓包,那路萌更要看不起他了。
“杭峰!路萌!”他站在门前鼓足勇气一个个叫,“池春燕!王--”
他的声音在空寂无人的大堂里回荡,越叫尾巴上的颤音越明显,叫到王航熠的时候,他忽然一拍大腿!--妈的直接打电话不就完了?!
赶紧掏出手机,他拨了通话记录第一个,正是路萌的电话。
很快手机铃声传来,听着就在前面,他顿时松了口气,也不怕了,循着声音跨进了正屋大厅。
进来了才发现,其实屋子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黑。不过是他刚才在最光亮的正午阳光下,往无灯的室内看自然都会觉得黑咕隆咚,加上这屋子又宽敞幽静,神像又如此诡秘异化……
说到神像,也多亏有铃声指引,他绕到后面,才看出原来这画壁也不是厅堂的最里那块墙壁,而是矗立在大厅中央靠后三分之二的地方,并且虽然高大,但依然算是块影壁,绕过它原来后面还有个门。
从这个门望出去,能看出整个祠堂是个三进的院落,正堂之后,还有个□□院,同前面一样是三开间的结构。但这□□正中的屋子却是装了门的,还是扇相当现代的防盗门。门上贴了块铁牌,蚀刻八个大字:“先人灵位,闲人勿扰”。
这样整体看来,这个卑罗祠堂可说是不中不西,又古又今,不限男女,笑迎八方,端端是多种风格大联欢,颇有点来自明代的蒸汽朋克的意趣。
傅小灯当然对灵牌堂并无想法,他只想找到那几个人,哪怕一个也好。
路萌的手机一直在响,也近在眼前,但一直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傅小灯急了,眼眶急得湿润,又拨了一次,这次听着铃声仔细找,终于在后院两棵看门大树的树下草丛里找到了那只孤零零的手机。
“路萌--”
拿着那只手机,环顾四周,老树灵堂孤家……抬头一望,天苍云淡,都在四角围墙之外,傅小灯心惊胆寒,终于按捺不住泪飙于眶,撕心裂肺地喊破了喉咙--
“哈哈哈哈!”
杭峰和王航熠两个,抱着肚子从不知哪个角落滚出来,跺着脚爆笑,腰都直不起来。
“你们--”
眼泪都流了一滴的傅小灯这下气个半死,脸红脖子粗地指着他们,挨个上去爆锤。
“你们有病啊!”他的吼声惊天动地,妈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哈哈哈,”杭峰边笑边躲,指着他的眼泪叫王航熠看。
王航熠早跑得远远的,学着他叫:“路萌--快来救我--人家好害怕呀!”
“哈哈哈哈--”杭峰抱着肚子跪到了地上,笑得拍地。
傅小灯低咒一声,四下里找砖头,准备拍死王航熠。
“好了好了,”少荆河也出来了,拦在傅小灯面前安抚。他也笑弯了眼睛,但硬憋着没笑出声,只说:“大家开玩笑的,你先消消气。”说完又转身对那俩说,“差不多得了啊,不然晚上有你们受的。”
王航熠这会儿也慢慢过来了,但还站在安全距离外,往傅小灯瞅了一眼,惊诧莫名:“哎呀,还真哭了呀!”
傅小灯气得指着他,咬牙切齿地骂:“XXX王航熠!还说是兄弟,回去信不信我弄死你!”
别人也就算了,王航熠是他亲生的同班同学,两人一起负责项目数据的建设和维护。在这一堆文科生外语系里就他们两个理科生,可说是相依为命。所以现在傅小灯对他的背信感特别强烈,真是要气得爆血管。
“哎呀,开玩笑嘛。”这时杭峰也爬起来了,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也上来当好人,“好了好了,对不起嘛,晚上我把王航熠剥光了,给他捆上柴火--”
“鸡毛掸子--”少荆河在旁边加码。
“鸡毛掸子,”杭峰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那什么,玻璃渣子,煤球……什么锋利捆什么,亲自给你送回房去请罪。你让他跪着玻璃渣,拿煤球涂他,拿鸡毛掸子抽他,拿柴火点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好不好--”
王航熠从后面一脚踹飞他:“明明是你出的主意,黑锅全我背?你先找块玻璃渣地跪着,我先弄死你得了!”
杭峰被他踢了正着,转身就朝他追打过去,忽然少荆河大叫一声:“好了,大家先别闹了。”他伸开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路萌和池春燕呢?”
“哎,对啊!”杭峰和王航熠停下来,傅小灯脸色又变了。
“她们没跟你们一起吗?那这手机--”他手里还握着路萌的手机。
杭峰说:“本来是在一起的。你打电话那会儿我们让她把手机随便丢哪儿,然后大家就各自躲起来了。对啊,她们躲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出来?”
几个人赶紧分散开去找。后院说大不大,就这么点地方,能藏人的地儿也就那么几个犄角旮旯,他们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杭峰还估摸着她们是不是趁傅小灯进来的时候借机跑到前院去了,于是还去了前院找。
很快王航熠叫了一声:“哎!这儿呢!快!快来!”
几个男生立刻围了过去,结果就在后院里,正堂后墙的一个墙根边上,他们竟然从墙缝里听到了路萌和池春燕的呼叫声,透着砖墙传出来,沉闷极了,不仔细听都发现不了。
“哟,这怎么进去的?”
大家脸色都变了,两个女生显然急得更厉害,说话都带了哭腔,到底怎么回事她们自己都不清楚。于是外面的几个人赶紧四下找,看是不是有特殊的凹陷、扳锁之类的机关。
可是这就是处墙根,无论是砖缝还是砖块,都是严丝合缝,一点破绽都没有。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少荆河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了,重点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透气孔,万一空气不够那就真要出事了!
就在他正准备打电话回去搬救兵的时候,那条严丝合缝的墙缝竟然在他们面前忽然裂了开来!
就真像是一扇只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机关,那墙一裂开,就看到是路萌和池春燕两个在墙里往外推着。
“乖乖,”大家伙像看了个魔术,王航熠直咋舌,“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出来了,大概也是在里面急的,也是一头汗。路萌就指手画脚地解释给他们听:“我们也不知道,就刚才大家散开,我们俩往这儿跑,然后春燕被绊了一下,就往这墙上倒。没想到这墙是活动的,往里翻,结果她一拉我,我们就都进去了。”
“可是进去之后就怎么打也打不开了。”池春燕心有余悸,“急死我们了!”
几个男生顿时来了兴趣。两个理工科的围着那敞开的墙边问两个女生边琢磨,少荆河和杭峰绕到了正堂里面对应的角落找线索。
结果果然还真找着了。在内墙西北角的夹角边上,他们用手机手电看到了一个小人的图案。
小人向前平伸着手,其实这就是喀特人最早以前使用的象形文字,“推”。
他们四下摸了一下,也没摸出什么来,倒是试着往里用力一推,竟然真的把那面墙推动了。
当然并非整面墙,只是一块高两米,宽一米的活墙。墙体中间应该是装了轴,向里能推开容一个成年男人通过的开口。
两人探头进去一看,果然就看到了一条约莫有四五米长的甬道,甬道另一头外的就是现在站在外墙的其他四个人。
少荆河好奇地钻进甬道,这里面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大概是一个人平着走没问题,两个人勉强硬挤着能交错而过的宽度。他在里面走了一遍,从头走到底,一直走到了外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