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梁袈言就转了身,面对面地也抱住了他。两个人相互弥补着,抱成了一个人。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棉布窗帘,在床上撒出了一片浅金黄的明亮。落在梁袈言紧闭的眼皮上,渐渐就把他温柔地唤醒了。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房间里已是满室明媚。
他转着脖子迎向那些亮晃晃的日光,这是他许久没见过的--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所能见到的景象。
以往他的晨起,窗外永远还是灰蒙一片。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被阳光晒醒了。
这一觉,很香,很沉,绵长沉浸,但一个梦都没有。他平稳安然地一觉睡亮了天光。
简直奇迹。
时间肯定不早了。他迷迷糊糊地在枕头周围找寻手机想看看钟点。但摸来摸去,好半天他才想起手机还在裤子口袋里。而裤子……
不光裤子。一身上下就根本没有机会带到床上来。
他慢慢撑身坐起,床下的地板上此时干干净净,转脸再一瞧,他的衣裤甚至袜子都整整齐齐摆在旁边的空床上。
他叹了口气,转脸看了眼身旁,望着小小的单人床空出的另一半发呆。
他实在是睡得太久太沉,身体似乎都还没能适应这样的幸福,现在就算醒了,脑子也还是泛着昏沉,反而思绪不如平时睡眠欠佳时来得灵便。
梁袈言保持着那个姿势,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房门被轻巧地打开。
少荆河推着门把,动作又轻又慢,像是怕吵醒了他。结果进来一看,他已经坐起来了,就才一笑,俊秀的眉眼弯出美丽的弧度,仿佛把外面明媚的阳光也一并带了进来。
“您醒了?”他以问代招呼,快步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一个不锈钢小盆和一瓶牛奶在床头柜上放下,又顺势在床边一坐,手扶在梁袈言没精打采的脑袋边,摸了两下就不动了,看了他一会儿,眼睛里尽是说不尽的笑意,凑过去在他微张的唇上啄了一下:“早安。”
梁袈言在他亲过来的时候视线的焦点也随着他的抵近而聚集在他的脸上,看着那高挺的鼻梁和自己的碰触在一起,浓密的睫毛自然地垂下来遮住了笑眼,皮肤上白净得完全看不到任何瑕疵,只有一层细密透明的绒毛,尖上折射出金色的阳光。
这个男孩子实在是如画如梦一样的美好。
让他忍不住也捧住了他的脸,同样凑过去,和他再接了个绵长亲热的吻。
吻完了,少荆河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唇,和他依然鼻尖碰鼻尖地相互凝望着。
梁袈言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少荆河说:“六点多。我习惯早上起来跑步。回来之后您还在睡,我就下去吃了早饭。给您每样带了点回来。您不用下去了,我跟他们说您腰还没全好,得多休息。”边说着这些话,边在他嘴角边亲着,说完了又吻住了他。
“好了,”最后是梁袈言理智回笼,果断把他推开,“好了,你先让我起来。”
少荆河便笑着,果然不碰他了。看着他下了床,穿了衣服。
梁袈言背对着他也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扭捏,头也不回地怪了句:“有什么好看的?”
少荆河手撑在身后,身体向后倾斜出一个观赏的角度,微微一笑,答:“好看。”
说着看着那瘦削纤细的背影又心潮澎湃起来,讨赏似的没话找话:“您睡得好吧?昨晚上我没让您掉下来。”
梁袈言正要进浴室,临进前睨了他一眼:“哦,这还有功了?”
“没有功。”少荆河跟过去,站在门边看他刷牙洗脸,“我是说就算睡一起,那么小的床,我也不会让您掉下去。昨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嗯。那谢谢了。”梁袈言含着一嘴的泡沫,又乜他一眼,拉起门一推,直接关上了。
少荆河摸摸鼻子,还是靠在原地,隔着门说:“您腰好点了吗?我待会儿还得再给您上次药。昨晚上--”
“你给我一边去,别站在门口。”里面传来梁袈言的警告,“我要上厕所。”
少荆河笑起来,做了个鬼脸,转身老实地坐回桌子边。
不久梁袈言出来了,不光洗了个脸,还顺便冲了个澡,带着一身半干的湿气回到床边坐下,才刚朝床头柜上的早餐投去视线,少荆河又殷勤地介绍:“那是牛奶。说就是村里的奶牛的奶,现挤现煮很新鲜。”
梁袈言摇了个头:“我不喝牛奶。”说着拿起碗里的包子咬了一口。
“啊?我不知道……”少荆河立即不安地站起来,“那……那您想喝什么?我去给您买。”
梁袈言又摇头:“别一惊一乍的,我喝纯牛奶不消化。你给我倒杯水就行了。”
“哦。”少荆河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柜上,又问,“您还想喝咖啡吗?我跑步的时候进了村,里面有间小超市。不过里面没找到您常喝的牌子,我就没买。不过我刚才问了其他老师,周老师也爱早上喝咖啡,她带了一小罐咖啡粉过来。您要是还想喝,我--”
“嗯。”梁袈言听他作报告似的作了这么一篇咖啡心路历程,不禁又想笑了,轻轻地睨着他,“你会泡吗?”
“我查了。”少荆河老实交代,“刚才听说她有咖啡粉的时候我就在网上查了做法,还有您平时喝的那个牌子的配比。正好这也有奶,和咖啡粉1.5:1,您还要多加糖。”
“好,那去吧。”梁袈言慢慢吃着包子,唇角抿起个弧度,“既然功课这么全,我就很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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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67章
早上照旧是集体大会,然后分开小组会。
梁袈言下到一楼的时候,大厅里熙熙攘攘的。民宿里条件有限,所以他们用的依然是吃饭用的大圆木桌,照旧分了三桌,不过是摆法和吃饭不同,都往一侧摆,空出前面柜台的位置好放幕布、投影仪。
他拿着杯子穿过人群,慢慢挤到他们那桌。
这次江落秋终于也下来了,脸上带着青紫,腮边眼角都还肿着,样子不好看,他就早早下了来,先躲在厨房里,等人多了再悄无声息地坐进靠边的座位。
其实人人都把他看在眼里,不过都不约而同地做出视若不觉的表情给他留面子,只有桌上的几个老师主动关切地悄声问候两句,也尽量不显突兀声张。
这会儿梁袈言也过来了,其余人早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安排,把两人的位置远远隔开。是以两人打了照面,但也没有互出一声气,大家又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两人多半都还在气头上。
梁袈言在给他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同时跟两旁的邻居微笑着打了招呼,泰然自若得很。
坐他身边的正巧是周令仪。
梁袈言平时开会手里从来只有书本资料夹笔记本,今天除了胳膊下夹的文件夹,手里巴巴地还端了杯东西来,周老师自然就随意瞟了眼,又笑了,嗔怪地白他:“今天早上荆河到处打听谁带了咖啡来,我还琢磨是他要喝。他来问我要的时候我还怪他这么馋嘴怎么自己不带?原来是给你问的。这孩子也不解释,害我错怪他了。”
梁袈言便微微笑地答:“我也没有一定要喝。他是见我昨天多喝了几杯怕我今早起来精神不好。其实哪有那么严重?他现在有点爱操心,下次你不用理他。”
周令仪好笑地瞥他:“哦哟,你看看,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儿。‘不用理他’?你也不想想,我们是没福气让他天天围着转的。一个那么好看的男孩子笑眯眯地过来问你要东西,谁拒绝得了?又有礼貌笑得又甜,说话还温柔。起床气算什么?我瞬间就感慨早起真好了好吗!别说才几勺咖啡粉,我恨不得把带过来的那一箱子东西都给他了。不怪路萌天天把他挂在嘴边,我要现在还是她那个年纪,一定也得跟在他后面追着跑。”
梁袈言身为既得利益者,除了默默笑着点了两下头作答,就只能拿起咖啡喝一口了。
其实梁袈言让周令仪下次别理少荆河是有原因的。
也不知少荆河自己尝过这咖啡没有。他手边没有量具,又不是喜欢进厨房的人,说是说知道配比,但其实糖和奶还是放得有点多,以至于入了喉就像糖浆挂在食道壁上,齁甜得没法一下喝完。
但梁袈言很承他的情,也照旧一声不吭。一时喝不完就拿在手里随身带着慢慢喝。不然少荆河心细得很,看他不喝完搁在房间里,心里难免又要觉得自己事情没做好生出不安。
梁袈言慢慢抿着那杯咖啡,一边和其他老师进行讨论,并不知道江落秋其实把他和周令仪的对话都听在耳里,眼光从侧面投来,不屑地睇着那杯咖啡,嘴角浮出冷笑,脸色阴沉。
那边厢傅小灯他们布置好了设备回到座位。因为昨晚上少荆河主动找了他聊天,今天他对少荆河的态度就发生了大幅改善,就算看到路萌她们还在找少荆河说话,眼里的针对性和敌意也都少了不少,连坐也不拒绝坐到少荆河身旁了。
他既然坐了过来,少荆河自然就脸朝他转过来,做一些社交寒暄:“这些设备都是你们从学校带来的?”
如果是以前,傅小灯的回答一定是讥笑“怎么可能?”,但现在他态度正常多了,就只摇了个头:“没有。在县里租的,而且好的是店家也负责运送,不然不累死我们?”
少荆河点了个头,顺口又夸了他们两句辛苦,项目组离不开他们之类的,他便很受用,一下就笑开了花。
他们这个研讨会从最早的人马进驻鱼村那天算起,到今天也第五天了。
虽然全员到齐的时间也才三天,但很多讨论并不是等人到齐了才开始的。
梁袈言到的那天工作就已经正式展开,等人齐了之后各种议题就推进得飞快。到了今天各项工作要进行收尾,确定最终方案,因为明天一早,大家陆续都要离开。
其实这个研讨会要讨论的,也是词典的收尾。后期工作怎么进行,每个单位或小组承担的那部分内容完成的时间表,以及最后统合到编辑部的流程等等。
总会开完后,宋空林对编辑部的几个人发了声长长的感叹:“没想到,真的要弄完了。”
大家都一样感同身受,纷纷点头。而梁袈言的感触又是格外的深。
他和这本词典纠缠了十多年,词典早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大的一部分。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办公室的桌前站起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他日以继夜,三年来全身心地投入,就是想让词典能尽快弄完。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他没有办法走出这个被它框定出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