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爆珠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20-11-06 21:11:28
标签:破镜重圆
学校车棚里大部分是高一高二的人,如果见到穿校服的少年或少女徘徊不去,一会儿蹲着玩手机,一会儿左顾右盼,那一定是等人。
可等的是恋人还是暗恋对象,又是两码事。
这时期的爱情单纯而简单,自习一起坐、放学一起走,假期再加一点约会,能构成对恋爱最初的憧憬。就算没有确认关系,也有些暧昧情愫萦绕在空气中,连带着呼吸都冒出粉色泡泡,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过了年纪更难再有。
关于这些,崔时璨应该深有体会——他身边不缺递情书的女生,他没接受过任何一个,拒绝的话说了大把,还是驱散不了狂蜂浪蝶。
他早晨把单车停在车棚中间,用一把荧光色的链条锁扣着。
“在这儿。”崔时璨掏出一串钥匙,弓身开锁。
时璨的单车是最普通的那种,蓝白相间的温柔颜色,带一个白色铁艺车筐,铃铛都是崭新的,一拨,便洒下清脆的响声。倒是没他本人张扬,温渔拍了拍被调高的车座,不满地比了一下和自己的身高,愤怒地发现这狗比又长高了。
“说好不长个了呢?”他说,话音刚落就笑了,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时璨开了锁,茫然地直起身,和温渔懵懂地对视了一会儿,好似记起了他刚才说的内容,无辜脸:“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呀——”
温渔并非真和他计较,闻言踹了一下保险杠。
时璨:“下脚轻一点,万一哪天你想坐前面,踹坏了就没办法啦!”
温渔脱下书包挂在臂弯,顺势拍过他的后腰:“我才不坐保险杠,女生的位置。”
时璨纠正他:“女朋友的位置。”
“你有?”温渔吊着眼睛看他,咬字的姿势和声音很像他叼了一支烟,是与课堂端正坐着的英语课代表大相径庭的叛逆,很有些不羁意味。
时璨笑着摇头,踩上车蹬预备出发。他还拍了拍后座,示意温渔准备跳上来。
结果他刚要发动,旁边层层叠叠的单车堆里跳出个女生——她可能是躲着的,位置太隐蔽,以至于出现在斜前方的瞬间把时璨吓了一跳——声音有些尖,紧张得走了形:“崔……崔时璨!”
相似的时间地点与场景,每个学期总要经历几次,说难听点,他习惯了。
可时璨没习惯。
他还懵着,温渔不动声色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把书包重新背好。目光在女孩明显精心描过的小脸扫过,唇膏勾勒出几分大人的成熟,可眼睛还在发亮,是青春特有的激情,与喊出他名字后立刻变得粉扑扑的脸颊一道昭示出了目的。
“我先走了。”温渔说,从车筐里拿出自己的水杯。
要是时璨再留意一些就能发现,他的好朋友话语突然变得很冷,又回到了上课发言的状态:漠然,无所谓,却带着一点刻薄的挑衅。
他看一看女生,她的十根手指都在和校服下摆打架,直把那儿绞出了褶皱。他又看向温渔,那人平时体育常常擦及格线,这时倒是走得飞快。
“温渔!”时璨喊,他没回头。
心里忽地沉下去一块,仿佛平时的柔软轻轻地塌陷了。算不上疼,甚至没什么感觉。时璨却为之一凛,他很快明白过来前因后果,只朝那女生略一点头:“对不起,要是谈恋爱的话我没兴趣,告白也不收。”
说完他飞快地跳上单车蹬了几脚,路过温渔时勾住他的肩膀,把人带得一个踉跄。
时璨:“我拒绝她了!”
温渔斜斜地看他一眼,依然沉默不语。
时璨有点慌,连忙补充:“没听她说喜欢我!”
温渔的脸色有点缓和,语气仍旧很刻薄:“你不就喜欢听别人喜欢你吗,魅力多大,连隔壁学校的校花都要来约你玩。”
时璨一脸问号:“那是谁?”
“麦子呀!”温渔恼羞成怒,又踢了一脚保险杠,“第一次见面纪月就介绍了,隔壁女校的校花,她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不是喜欢听吗——”
“啊,”时璨被他一连串的“喜欢”说傻了,直接捏住温渔的鼻子不让他发声,“我不喜欢听,我也不喜欢她们……”
温渔一下子安静下来,憋红了脸,把视线移到一边。
时璨却好似灵光乍现开了窍,他饶有兴味地松开手,问:“你在不高兴些什么啊?”
最后一点晚霞落进了厚重的云层,映照出九重天之上的瑰丽颜色。操场的积水像一面两面光滑的镜子,诚恳地记录每一句台词。
“我没不高兴。”温渔低着头说完,有了底气一般坐在他后座,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不高兴,就是觉得吵。”
时璨压低了声:“没事,我请你喝奶茶。”
他这样说话时总像挨在耳边放了一首老歌,有种低沉的温柔。然后他跨上单车,洒了一串银色的铃声,随着风一起落进积水镜子。
车辙压过学校大门,外面有一点泥泞,被轧出细密的纹路。
温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一直蔓延到远处的花纹,抬手揪住时璨,将被风吹得鼓起来的校服外套按下去。
作者有话说:
缘更 一周三四次
第三章
“您好,两杯四季奶青。”时璨扶着单车龙头,扬声对柜台里的店员说。
这家奶茶店开在校外的第一个十字路口边的简易集装箱里,此处新修了个商业广场,内部装潢还在施工,店面只好先安置在外头。小吃摊奶茶店排成一列,集装箱漆上各色logo,远远看去有种工业风的文艺。
温渔站在边上等他。
原本他要自己去买,时璨非说请客,连人带车地骑了过去。
他一条长腿支在地面,趴上龙头不耐烦地等。前面还有几个人排队,时璨拿了号码单,递给温渔示意一会儿他去取,继续左晃右晃。
“没带手机?”温渔低头补新闻,余光里都是他的影子,随口问了一句。
时璨:“上学不带手机啊,我怕被老余缴——纪月说他上学期光是第一个月就缴了班上快二十部手机,战绩斐然,我等菜鸡不去送了。”
温渔噗嗤一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帮我打两关消消乐。”
时璨电光石火间懂了他的意思,快乐地接过,开始用两只手靠着单车龙头玩游戏,他开了声音,于是过关斩将时的“good”“unbelievable”“excellent”一声接一声,震得温渔耳朵酥麻。
哪怕没有夕阳火烧云,少年和晚风、单车也能构成一幅画。
温渔站在原地,双手抄进宽阔的校服里。
时璨还穿着短袖,普通同学身上麻袋似的校裤一点也不累赘,脚腕处随意挽起一点露出了纤细的踝骨,竟能把大号裤子穿得绷直了。可能他比高一时又长了个,再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年裤子就该短上一截。
温渔天马行空地想,满眼都是时璨的样子,除了学习干什么都投入的少年微皱着眉打消消乐,偶尔随着欢快的过关音效有了笑容。
叫号码的声音把他唤回,温渔如梦初醒般两步上前接过了奶茶。
他没要打包,直接插了吸管一手一杯地举着回到单车边。咬着其中一杯的吸管,温渔顺手将另一杯凑到时璨鼻子底下:“喝。”
时璨“嗯嗯嗯”了几声,张嘴叼住吸管,就他的手吸了一大口,腮帮子都鼓起来。
“我推车?”温渔说,提醒他不要急着出发,“你打游戏吧。”
时璨却关了游戏,手机还给他:“我来我来,我搭你。帮我拿一下。”
温渔说好,继续坐上了他的后座,推了把时璨,还吹口哨示意他起步。时璨哈哈大笑,差点被奶茶呛住,骂他小傻逼。
时璨口无遮拦,温渔也没好到哪儿去,青春期没学好,以至于现在讲话时常还要带脏字。可时璨每次说他总要加个“小”,让温渔尴尬又受用,能忽略他其实比时璨还要大几个月的事实——温渔生日九月初,时璨则是十二月的尾巴,差点就被划到下一年。
左右都被安排在同一届上学,谁也没纠结过年纪大小。时璨为什么老给他加个“小”字,温渔觉得一开始是鄙视自己身高,后来不愿细想。
他很怕想太多会有希望,有了希望就一定要落空。
他们旁边走过一对小情侣,出学校范围不必打掩护,大方地牵着手,校服上两条横杠连到了一起,头挨着头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就一起笑出了声。温渔的目光追随他们走得很远,直到时璨的单车骑到路口遇见红灯停下,而那对情侣也看不见了。
有点莫名其妙的羡慕。
他看着手里的奶茶,穿过时璨手臂举到他面前。
时璨爽快地喝了口后,含糊地夸他:“温渔你真是太好了——”
温渔语气平直:“少给我发好人卡。”
“啊?什么意思?”时璨歪着头问他,还没得到温渔的答案,红灯蓦地变绿,他便一蹬脚溜了出去,风声灌入耳朵,撑得太阳穴都突突地疼,那个答案他也听不清了。
“没什么意思。”温渔回答,两手都被奶茶占满,左思右想,拿额头顶住了时璨的后背。
他体温偏高,是微凉傍晚的一点温暖。
温渔家住在城里CBD和居民区的边缘,房地产还没被炒起来的时候,这块地的房价已经节节攀升。用他的话说,爱情和事业总要有一个做出牺牲,他爸妈的爱情岌岌可危之时,老爸事业反而一步登天,温渔生活质量也跟着提高。
“拐进去。”温渔咬着吸管,指挥崔时璨开进溪边的小区。
“一会儿你送我出来嘛,我怕保安不给开门。”时璨开玩笑说,抬着下巴看门口警惕的物业,仿佛他一个少年能做出什么危险大事。
温渔拍了一把时璨的背:“怎么可能。”
时璨就不说话了,熟门熟路地绕过繁花似锦——夏秋之交多雨水,连接几天的小雨浇得花园里垂头丧气,像刚开学的学生仔,提不起劲儿——停在温渔家的单元楼门口。
“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搬过来没几天吧。”时璨锁了车,提着书包跟在温渔背后,意犹未尽地摸摸下巴,“我记得第一次来你家,旁边的花树都还没栽,现在居然长这么高……哇,这些花长得好快。”
温渔笑着说:“速度和你差不多。”
时璨立刻挺直脊背示意人不能与百花斗艳,两人插科打诨间停在门口。温渔拿钥匙开门,玄关浓浓的藏香扑了他们一脸。
藏香是当年父亲第一次进藏时带回的特产,听说佛寺里常用,藏民家也用来供佛。温渔母亲离开之后,家里时常萦绕着这股味道,刚开始觉得刺鼻,经过一个夏天的发酵,竟也渐渐地能安抚他们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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