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倘若陆含谦在,大概又会被林言这一眼剜石更。
然后又气又乐地摁着林言后脑, 狠亲一口, 再找间包房,一边剥他衣服, 一边说:
“你瞪啊, 你再瞪我啊——老子可他妈喜欢你瞪我这小模样儿了。”
......
赵宇在门口停了片刻, 确定林言只是一个人过来之后,也挥挥手,让保镖停在门外,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同样一份冰可乐。”
赵宇在林言身边落座,将两人的单都买了,随意笑了笑,道:“林律师,一个人来的?”
林言没抬眼,声线淡淡说:“一个人来的。”
“林律师好胆量啊,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呢。”
赵宇笑说:“那行,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做个交易。”
他说着掏出皮夹,将一个文件袋推到林言面前:“林律,打开看看?”
林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兜里取出双塑料手套带上,将文件袋拆开了。
里面是一张身份证,及配套的户口本和护照。
赵宇盯着他戴手套拆文件袋的动作,不禁笑道:“林律可真是谨慎专业。怎么样,我开出的条件,够不够有诚意?”
林言看着面前的证件,不由有些收敛了神色,皱眉看着赵宇,问:“什么意思。”
“我帮你离开陆含谦。”
赵宇微笑着,缓声说:“你拿着这些证件,出国也好,换个城市生活也好,我保准叫‘林言’这个名字从世界上消失,陆含谦再也找不到你。”
“你可以带着‘姜雪舟’的身份,开始一份全新的生活,完全恢复正常人的轨道。”
林言瞬时挑了挑眉:“条件呢?”
“你不再插手顾丽的案子,咱们俩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
“林律师,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赵宇略有些自负地笑了笑:“敢在陆少爷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的人,除了我,没有几个人。”
“但离开他,不也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么?”
林言道:“我不喜欢过见不得光的生活。”
“那你怎么打算光明正大地离开?”
赵宇登时大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稀罕事:“林律,你该不会是想等陆少爷厌倦你了,再良心大发地放你走吧?”
“——别开玩笑了!别说等他厌倦你的时候,你没被玩残都算好的,单就以陆总那种狠辣的心思手段,你现在得罪过他的事,那他是还宠着你,没来真格的;等到时候心思变了,必定跟你算总账!”
林言以吸管拨拉着可乐底部的冰块,微微沉默着,不说话。
他认可赵宇的观点,因为这样类似的话,陆含谦也跟他讲过。
然而此刻正在千里之外,办公室里听墙角的陆总:“......”
“林律,那姓顾的女人与你非亲非故,你确定要为她放弃这唯一脱胎换骨的机会?”
赵宇继续循循善诱,道:“况且我真的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那天晚上实在是喝多了酒,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欺负一个小姑娘家?不管她妈妈要赔偿多少钱,只管开个价,我绝对照付,行不行?”
盯着赵宇仿佛悔不当初,痛心疾首至极的样子,林言不禁在心里微微冷笑,想:
他还真想象不出来,这同样一张脸,在事发的那晚又是怎样恐吓打骂,威胁一个年仅十六岁的未成年女孩。
这世上的男人,多喜欢以醉酒为名逃脱谴责。
嘴上说着无心之过,绝非故意,可其实呢?
怎么没见有哪个男人醉酒后突然暴起,狂揍平时给他气受的上司一顿?
亦或者跑去市/政/府外,检举老板偷/税/漏/税?
是的,他们不敢。
所谓的酒后失控,其实也是柿子挑软的捏,看人下菜罢了。
酒水壮的不是怂人胆,而是势利眼的胆。
“赵宇,让你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代价太高了。”
林言轻声说:“那个小姑娘,她是带着父母的祝福来到这个世界的。她生命的意义,不是为了让你知道自己错了。”
“......唉,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赵宇一顿,继而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态,接着叫苦道:“可法律又不是我定的,即便林律你真的去告,我也不可能死刑嘛。”
“那你还找我谈什么,赵宇?”
林言冷笑道,“倘若你真的如此着急去阎罗殿向她道歉,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他说着微微眯起了眼,朝赵宇轻轻一偏头,笑了一下,低声说:“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在雲都录到了什么?”
赵宇:“......”
直到此刻,赵宇的脸色才终于变了。
“......林律,我们俩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和我过不去?”
他死死盯着林言的脸,哑声说:“和我对着干,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赵宇,你打错了主意。”
林言戏谑地望着他,微笑道:“如果我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买动的人,陆含谦早就留不住我了。和你一样,以离开他作为砝码来诱惑我的人,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
赵宇手背上青筋暴起,含怒道:“你他妈跟条狗似的咬着我,难不成真是为了那什么放屁的公证法义?”
“我不为了公证法义,我为了自己痛快。”
林言道:“从小到大我吃尽了你们这些特权贵族的苦,看够了你们那些肆意妄为,蔑视人命的样子。”
“你们以为普通人是蝼蚁,是踩下去不会反抗的泥。但你知不知道,普通人也是人,也是能感觉到悲痛哀伤,和你们一模一样的人!”
赵宇微微一顿,哂笑道:“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他们就去告我啊。”
“......你知不知道。”
然而林言微微闭眼,哑声说:“那些被你们一脚踩扁了的‘蝼蚁’,他们只是无能为力,除了忍耐哭泣什么也做不了,而不是感觉不到痛。”
“......”
“所以你说我恶狗也好,疯犬也好,我全不在乎——”
林言冷冷地盯着赵宇,昏暗的舞厅里,他眼睛里有种雪亮的光,像藏着一条被迫暂且蛰伏的青龙:
“但只要你企图用那些所谓的,肮脏的特权去践踏普通人的生命,我就会是地狱的追魂无常,你逃到天涯海角都咬着你不放!”
“......你疯了吗?”
赵宇被惊住了,手指指着林言,颤声道:“......你他妈宁肯死在陆含谦手上,都不肯放我一马!?”
“我不会离开他的。”
林言微笑着,平静说:“我现在不能离开他了。”
他身上藏着林言找了二十年的真相,是林言坚持着活到至今的信念。
不仅不能离开,也许林言还得想办法接近。
陆含谦就是他现在唯一的钥匙,能靠近陆家的唯一办法。
“操,林言你他妈该不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赵宇惊呆了,愣愣看着林言:“你被陆含谦虐疯了?......你离不开他?陆含谦那疯子那么对你,你他妈居然说离不开他?”
“——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疯子啊!”
林言皱眉,赵宇误解了他的意思,但他没必要,也不可能向他解释,说出真相。
“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林言冷淡地站起来,朝赵宇道:“我们今天也没有必要谈下去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喂,林律,你再考虑考虑。”
赵宇企图抓住他的手:“你现在只是精神问题,等你看了心里医生就会后悔的,真的,你再考虑考虑!”
然而林言一手打开他的手掌,冷冷道:“我的精神没有问题,不劳赵总挂心。另外——”
他一抬眼,说着目光停在赵宇还放在吧台的假证上:“赵总,伪造证件是犯法的。”
“......”
林言说完后扬长而去,将赵宇留在舞厅中独自呆楞——
他是真的怎么都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傲气的林言也会斯德哥尔摩,说出离不开陆含谦这种话。
但同样呆楞的,还有原本暴怒至极,差点跑去舞厅想把林言当场捉回来的陆含谦。
顾兆和陆含谦说好,今天下午来给他送医生开好的舒缓精神类药物。
然而他一推门,就看见陆含谦怔怔坐在办公室里,脸上混杂着一种茫然,困惑,呆楞,不知所措的复杂神情。
顾兆一懵,刚准备问他怎么了,就见陆含谦抬起头,反复踌躇和犹豫后,以一种谨慎及正儿八经地语气说:
“顾兆,林言喜欢我......?”
“......”
顾兆:“哈?”
第二十五章
“我怎么之前没有发现呢?”
陆含谦疑惑说, 把刚才从赵宇那儿听来的话,又跟顾兆仔仔细细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林律是这个意思?”
顾兆坐在沙发上,一脸问号。
他瞅了眼自己带来的精神类药品, 疑心可能林言不需要, 但陆含谦需要多喝几天。
“是不是你想多了啊含谦......你醒一醒......”
顾兆竭力委婉一点, 想叫陆含谦不要做白日梦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陆含谦半点儿也听不进去, 仍自顾自道:“我从前就这么觉得了, 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总是摆出那么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原来是想引起我的主意。”
“......”
“不是,”顾兆一时凌乱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百口莫辩:
“陆少爷,你平时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沙雕读物?《我的狼性总裁:第一百零一次逃婚!》?”
“——我跟你讲, 这些地摊文学不能多看,看多了,脑子就会看得坏掉的。”
陆含谦立刻“啧”了声,皱眉朝顾兆看过来:
“顾兆, 我一个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硕士学位的获得者,需要你特么个大学毕业, 都得替考的来教我么?”
“你钱还我没?什么时候还?”
“......”
顾兆:行,我闭嘴, 我多话。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顾兆换了个思路, 谨慎问道:
“那陆先生, 您觉得林律是什么时候不由自主,情难自禁地对您动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