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半响,陆含谦低低地,轻轻地说:“打过我耳光,死命地踢过我,骗过我背叛过我......我又是得有多贱,才会这样一直爱着你啊。”
陆含谦还记得他们一起去井禅寺的时候,那天阳光非常好。林言穿着身米黄色的风衣,口袋处有株玫瑰色的蔷薇绣花。
他牵着林言的手,揣在口袋里,十根手指与他紧紧相扣。
林言说要和他三世姻缘,来生再见。
小僧站在古树前,他们亲眼看着他把两人的铁牌以红绳系住,缠在了一起,自此难解难分。
林言不知道那个时候陆含谦有多么高兴。
他是一个耻于说爱的人。
但因为林言,陆含谦渐渐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它更美好的字眼了。美好到陆含谦每次提起,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但我没有求过你爱我啊。”
林言淡漠地说:“是你一厢情愿对我付出感情,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强迫我回应——”
“但我有什么义务呢,”林言反问:“因为你姓陆,你的感情就比旁人更高贵更不容拒绝,我就必须三跪九叩、千恩万谢地接受了,否则就是不识好歹,活该被你打残了操是吧?”
陆含谦喉头不住滚动,已经被他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你也不该、不该骗我......”
良久,他气势不足地虚弱哑声道:“即便是我这样的人渣......被你这样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也是会难受的。”
这下轮到林言不吭声了。
“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一概不知道。”
陆含谦说:“哪怕我想当一个讨你喜欢的人渣,也没有接近的机会。我只是想把我觉得好的东西给你,希望你也喜欢我一些,这有什么错呢......?”
“我没有这么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
陆含谦笨嘴笨舌地解释说,面子里子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无论多么丢脸,他都想磕磕碰碰地把话全说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叫你高兴。我把亨伯特送给你,但你对它一点也不好,还是因为我......?”
陆含谦惶然地抬头望着林言:“你已经讨厌我讨厌到,连我碰过的东西,都憎恶到极点的地步了吗?”
林言隐忍地闭了闭眼,半响后,哑声道:“是。”
“......”
陆含谦点点头,艰难地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他说着就站起来,从床前往门外走。林言看着他,目光一直跟随到陆含谦快要离开房间的时候。
“你要去哪儿?”
林言忍不住问,用力晃了晃手上的手铐:“你放开我......!”
陆含谦回头,平静地望着他,目光仿佛还有些温和:“你的嘴角破了,我去拿医药包。”
“你要锁我锁到什么时候?”
林言几乎是气到轻颤:“你不觉得你很变态吗?”
“我早就疯了。”
陆含谦哑声说:“我爱你爱得要命......你不能离开我,否则你死了,我会忍不住弄死他们,去给你偿命。”
他望着林言,像一条恶龙望着强抢来的心爱的小王子,低低地温柔地说:“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留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那你会一直等到我死,”林言忍着胆寒颤声道:“如果你喜欢奸/尸的话。”
陆含谦笑了一下,像个神经质的疯子。
“你不会死的。”他说:“我会保护你。”
林言冷冷睨着他,陆含谦偏过头,眼看就要往外走去,林言却突然笑了,他低低说:
“陆含谦,你知道我吃的那种黑色小药丸,是什么药么?”
陆含谦的背影便蓦然一僵。
第四十八章
找到U盘后, 陆含谦不是没有注意过那个药瓶的问题。
但当时瓶里只剩下两粒,陆含谦怕自己取走一颗, 林言就会发现。
谁知今天下午, 林言竟然喝完药后就直接把剩下的冲进了管道,玻璃瓶也扔了,彻底断了陆含谦的念想。
“......那是什么药?”
陆含谦转过身来,看着林言,神色中有些隐隐的疲惫。
今天他遭受的打击已经接二连三, 几乎无法再承受什么新的意外:“林言,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林言不答, 只望着陆含谦。
他的眼睛漆黑沉静, 陆含谦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却无法琢磨出他的分毫想法。
“......你喜欢我,对么?”
半晌, 林言突然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陆含谦已经被他快要折磨死, 他不敢说是,也无法说不是,只沉默地站在那里,不吭声地与林言对峙。
“是抗焦虑的药。”
林言笑了一下, 黑夜中,他的笑容一闪即逝, 像裹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又危险, 又诱人。
林言的长相原本就带着缠绵锋利的意味, 只是平时容色总是寡淡而禁欲的, 很少有这样的神色。
但当他偶尔这么粲然一笑的时候,简直是勾人得惊心动魄。
陆含谦眼神颇有些迟疑,像半信半疑。
“我需要每天吃,你去帮我重新买一些来。”林言说,“黑色的药丸,名字我忘了,是用来缓解精神焦虑的。不然我会死。”
林言微笑着,温声道:“你喜欢我,对么?倘若我死了,你会难过。”
陆含谦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感到种无形的窒息感。
他不太自然地转过视线,推门走出去,像逃离一般,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林言坐在床头,手腕仍然被拷着。
但他的目光跟随着陆含谦的背影,突然有种奇异的快感。
就连刚才陆含谦掴他那一耳光,脸颊上火辣辣的痛觉也似乎减轻了很多,像从无穷的深渊绝境中,突然开出了一支苍白扭曲的病态花朵。
大概不止陆含谦疯了,他也早就成了个神经病。
林言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缓缓躺到床上。
他将自己蜷起来,垂眼看着手心交叉横错的疤痕,倏尔弯唇,非常短暂地低笑了一下。
陆含谦再出现的时候,是晚上临睡前。
他带着一本全英文的古希腊神话故事书,和拜伦的诗歌集,问林言想听哪一个。
“我读给你听。”
陆含谦自然而然道,像任何一个普通情侣间的夜晚调情。
但在林言是被在床上的这一情境下,他的平静温和便显得十分诡异,几乎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林言神色淡漠,根本不理他,陆含谦就自说自话一般接着说下去:“要不今天先读拜伦的诗吧。时间不早了,读完你早点休息。”
林言沉默地躺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句话也不说。
陆含谦念了半晌,他便缩进被子里,蒙住头,没有分毫语气地道:“够了,让我睡觉。”
陆含谦于是合上书,将他手机备忘录里的那张《恋人必做99件小事》又勾去一项,温柔道:“晚安。”
“给我一杯牛奶。”
林言闭着眼,将脸侧到一边,冷淡地说:“......不然我没办法睡着。”
陆含谦点点头,去厨房冲好了送到林言床边,却端着杯子问林言道:“你爱我么?”
“......”
林言抿紧唇,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不爱。”
陆含谦却仿佛觉得在意料之中,十分平静地笑了一下,而后手腕一转,就在林言面前将牛奶倒在了地上。
“......!!”
手铐瞬时被林言扯得“哐啷”一响,他狠狠盯着陆含谦,怒道:“你疯了?”
陆含谦微笑着,一手死死摁住林言不住挣扎的右腕,俯下身,强行在他额头吻了吻:
“是啊。为你疯的。你忘了?”
他的吻滚烫炙热,烫的林言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觉得陆含谦已经疯了,他的爱和吻都那样热,林言根本无法承受,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陆含谦亲吻着林言。
林言挣扎得厉害,陆含谦就将林言翻过去,一只膝盖顶在林言的脊背上,彻底将他固定住了。
林言简直要被压得喘不过气,陆含谦却问:“林言,你爱我么?”
林言疯了般挣动,竭力想把陆含谦从身上掀下去,冷笑道:“我喜欢一只熊猫都不会喜欢你!”
陆含谦掐住林言的脖子。
...........................................................................................................
林言哆嗦着抖成一团,陆含谦却还在问:“林言,你爱我么?”
林言额头上全是冷汗,侧脸陷在被单里,陆含谦就亲他冰冷的脸颊,低声说:
“说你爱我。”
...........................................................................................................
陆含谦空洞地望着这具无力地虚弱挣扎着的躯体,恍然间又想起来刚见到林言那一次。
他穿着月白色的柔软衬衣,水洗蓝的修身牛仔裤,和一双驼色的鹿皮马丁靴。
扯着包工头从房间里出来,膝盖狠狠往上一顶,就给摁在墙上的胖子猛一下顶的吐出来。
非常锋利漂亮,扎人又好看。
...........................................................................................................
......怎么会这样。
陆含谦茫然惶惑想,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林言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只能硬挨着。
冷汗从额头上滚下来,停在眼睫上,他颤抖着眨眨眼,便落了下去。
...........................................................................................................
然而陆含谦越发抱紧了他,不说话,只不停用力地亲他,搂得林言几乎喘不过气。
片刻后林言颤了一下,便颓然地垂下头,也没有什么格外失望或生气的模样,只陷在被单里,低低地道:“算了。”
陆含谦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问林言一次肯不肯说爱他。
就连那次林言受伤,第二天早上想吃四季粥,也是如此。
起初林言还会和陆含谦说一两句话,后来渐渐的,他干脆再也不提任何要求,哪怕没有东西吃,也一声不吭,只呆呆地躺在床上发呆。
大概过了一两天,林言水米未进,他太饿了开始神智不清地不停昏睡。
陆含谦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在他心里,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哪怕林言说出来随便骗骗他也好。
可是林言原来连骗一骗他也不肯了。
他端了四季粥来,把林言搂到怀里,想亲手喂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