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损
陈栖叶都听傻了,奇奇怪怪的知识点呈指数型增长。酒吧虽然卖假酒,但这假伏特加还算良心货,酒精浓度很高,只是被橙汁的甜味盖住了,陈栖叶后劲还没上来,连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在靠喝酒压惊。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性取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也有稳定的男友,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校园环境外的同类。和通过乔音认识的那对学长不同,他们用的词眼直白到粗鄙,丝毫不不含蓄,他们的笑容快活又爽朗,把过往的经历都变成夜场里的谈资,过往的一切就都伤害不了他们。
姐妹们逐渐离开卡座,朝看对眼的同性试探,互相加联系方式……陈栖叶有些喝上头了,晕乎乎背靠沙发椅,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那个女装癖。
陈栖叶问:“你怎么不去找?”
女装癖挑眉:“我早就有目标了。”
女装癖给陈栖叶看一段聊天记录,是他另一个姐妹发过来的,说这个迪厅每个星期三的夜场mc很可,简直是圈内天菜。
陈栖叶喝到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看了眼手机的左上角,最为劲爆的夜场即将开始。很快,灯光开始变换,音乐开始再加分贝,穿黑色内衣红蕾丝裙的舞女再次出场,各个金发碧眼,身材火辣,女装癖冲陈栖叶搓搓两根手指,暗示那些洋妞还做些别的生意买卖,但要和卖酒的销售分成。
陈栖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一个搂住洋妞起舞的中年啤酒肚吸引,其他包厢和散座的客人也有不少往那个方向走去,聚集到一块儿。随后dj台上有新面孔登场,他拿能碰出干冰的枪口对准台下的客人们扫射,问客人要尖叫声和掌声,跟着律动摇摆摇晃。
夜生活真正开始。随着那位夜场mc的到来,本就沸腾热闹的迪厅里气氛更为疯狂,端水果盘送酒水的服务生愈发忙碌,人们肢体的扭动幅度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伪装全都撕裂。唯有喝醉的陈栖叶双目无神,被从顶部喷出的覆盖全场的干冰包围,视野受阻到连身边的女装癖都看不清。
这种近乎麻痹的体验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在灯光下幻化出不同的颜色的干冰就如烟花般消失,把客人们带回现实。舞台上的mc依旧卖力。一个烂醉发酒疯的女孩抓住他的裤脚奋力往下扯,露出小部分深色的内裤和明显的腹肌,他整理好衣服后继续调动现场气氛,心情丝毫没受那个被安保人员带走的女孩影响。
陈栖叶抓住桌上的酒杯,送到嘴边,将那杯掺了高浓度伏特加的橙汁一整口吞了下去。
他被酒精刺激出些许泪花,他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池前的mc。那人很年轻,穿着宽大的嘻哈风格的服饰,气质和来此地寻欢作乐的客人们吻合,彻底融入灯红酒绿的环境。
陈栖叶又喝了一杯,祈祷酒精快点上头模糊视线,给台上的人换上另外一张脸,那么他至少可以自欺欺人,台上的人不是秦戈。
台上那个浅薄、俗气的夜店工作者,怎么可能是秦戈呢?
秦戈是高校大学生,家境殷实的小少爷。他有开阔的眼界和超越年龄的认知,他在陈栖叶眼中几乎完美,值得陈栖叶无时无刻的仰视,他现在为了活跃气氛冲没进舞池的客人喊话,将自己异化成娱乐品。
灭顶的荒诞后是退潮的冷静。陈栖叶从一个极端进入另一个极端,没哭没笑,不吵不闹,极为镇定地看完第一场演出。
他坚信自己没有醉。他怎么可能醉了呢,他是那么清醒,目光从始至终没离开秦戈,实在是那个女装癖太过于激动,对秦戈一见倾心,尖叫着,一遍又一遍叫他“老公”。
陈栖叶对女装癖的好感度跌至谷底。女装癖冲不远处的销售招手,陈栖叶拍拍女装癖的肩,劝他别再买酒了,女装癖看他的眼神慈爱,真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弟。
女装癖饥渴难耐:“我要那个mc今晚陪我!”
陈栖叶:“???”
销售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女装癖面前,女装癖在他耳边说悄悄话,陈栖叶看得懂唇语,女装癖说的最后三个字是:钱好说。
销售会心一笑,正要离开去给秦戈传达,陈栖叶拉住了那个销售。
陈栖叶醉醺醺的,说话速度很慢,但很清晰,问他那位mc之前也接受过这样的邀请吗。
“你也不看看他那张脸,不然我们老板也不会同意让他来兼职。”销售说得模棱两可,只说秦戈受欢迎,没回答秦戈以前有没有同意。
“咋滴了,弟弟你也看上了?那也可以拿出几千块钱找他下来陪酒嘛。”涉及到这方面,女装癖瞬间变了副嘴脸,跟陈栖叶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销售也帮腔,说只要钱到位,这位mc别说舞曲,情歌都能唱。
销售的嘴骗人的鬼,真假难辨:“就上个星期,有个女孩花五千块钱请他下来陪酒唱歌,唱的就是最近最火的那首,那民谣叫什么来着,啊,董什么,董小——”
“啪!”一声脆响,销售的慷慨陈词戛然而止。身边的女装癖和他一样表情错愕,望着陈栖叶目瞪口呆。第一眼在等待区见到陈栖叶,陈栖叶给他的感觉像个偷跑到大人世界的男孩,能把人基因里的保护欲和母性勾出来,而现在,陈栖叶的身型体态并没有在一瞬之间不再单薄,但他此刻薄情阴戾的眼神只有男人才会拥有。
销售还是在状况外,反应了好几秒,才看到陈栖叶手里的黑桃a香槟瓶口,地上破碎的透明玻璃,和从自己头顶滴落的凉意。
销售摸头顶的动作同样笨拙。后知后觉的晕眩带来黑暗,眼皮随着视线往下坠,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翻上来。
第78章 从泰坦尼克到革命之路
78从《泰坦尼克》到《革命之路》
销售中等年纪中等身材,没整个人倒地,而是半边身子搁在沙发上,凝视比自己瘦一大圈的陈栖叶。
他张着嘴哈气,跌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感到匪夷所思。陈栖叶便又抄起一瓶黑桃a要向他砸去,惹得周围瞠目结舌的众人连连尖叫呼喊,就是没一个人敢上去拦,若工作人员没及时赶到将陈栖叶拦腰抱住,那个砸偏到沙发的酒瓶子准会又落到销售的脑袋上。
“你——你有病啊!在这里闹事!”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主场,销售终于反应了过来,捂住流血的后脑勺,挤拧到面部中心的五官又滑稽又丑陋。
工作人员听出他们不认识了,无冤无仇,不免松了手臂的力道。陈栖叶乘机挣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狼狈爬起的销售重新踹倒在地,坐到他身上,抡过去的第一下拳头直接打到脸上。
所有人都看傻了,唯有陈栖叶依旧冷静,又一次居高握拳的手要砸下去,他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捉住,整个人被拎起,离开了那个啤酒肚。
陈栖叶被那个人卡住脖子,剧烈挣扎而无法挣脱后毫不犹豫咬住对方的小臂内侧。那人嘶声,倒吸一口凉气,声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陈栖叶垂下眼,才看到那人的手腕上绑着根暗色的红绸,绸缎粗糙起毛,让人不禁怀疑这绳子是不是轻轻一扯就会断落。
陈栖叶不由松开了嘴,僵僵地扭仰脑袋,困住自己的秦戈疼到龇牙,额角沁出冷汗。
“他是我朋友,我们认识。”秦戈跟工作人员是这么说的。销售一听,只得把气憋回去,但这瓶酒的主人,花大价钱订了包厢座的客人受了这等无妄之灾,怒火中烧,不听工作人员劝导执意报警。陈栖叶想找女装癖和他的姐妹们,他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娱乐场所里出现小摩小擦很正常,管辖这片区域的派出所出警很快。销售和酒吧之间是合作关系,还要靠卖酒吃饭呢,捂住伤口连说“没事”、“误会”,主动提出要调解,但定了包厢的中年啤酒肚不接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副“我上面有人”的傲慢样,要陈栖叶进趟局子,赔他酒钱和精神损失费,不然他就投诉民警不为老百姓服务伸张正义。
民警只得先把三方人员带回去派出所先做个笔录。陈栖叶没为自己辩解,秦戈却硬要冒名顶替,说事情是自己闹的,到派出所后那位销售和一个陪同的工作人员在外面录口供,陈栖叶和秦戈被暂时关在一个五六平米左右的小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