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
施年抓着琴盒把手蹲下|身,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哭声,像个小孩儿一样瘪着嘴,委屈至极地呜咽起来。
他好累。他太累了。
“哥哥。”
一只枯黄的小手,拿着卫生纸伸到施年跟前,刚好接住从他下巴上滴落的一大颗泪珠。
“小白哥哥。别哭了。”
女孩用另一只手扯了扯施年的衬衫袖子,说话声音很轻。
施年暂且止了哭声,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蹲到他面前的兄妹俩。
女孩仰头看向抱着他的男生:“我就说吧,小白哥哥一定是生病了。”
施年吸了吸鼻子:“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小女孩摇头:“我记得你,你就是小白哥哥,很会拉大提琴的小白哥哥。”
施年暗自讶异,用眼神向她身后的同龄男生求助。
男生拿过纸塞进他的手心,一脸不耐烦地说:“是夸你长得白。”
小女孩有点害羞地在哥哥怀里扭了扭:“我自己说我自己说。”
她亲自上阵跟施年解释:“小白哥哥那时候在台上,被光照得好白好白,我一下就看到了。”
施年越听越不明白,一时都忘了哭了,只呆呆地望着她瘦削的脸蛋。
“虽然我们病区好多人都像你这么白,但他们都没有你好看。”小女孩嘿嘿一笑,“你是生病的小朋友里最好看的。”
然后她扭头补充:“翔飞哥哥第二好看。”
施年心想,好熟悉的名字。
牟翔飞纠正:“我没生病,这个哥哥也没生病。”
施年强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眼眶又止不住地转红。
他声音喑哑地说:“是啊,哥哥生病了,治不好的病。”
牟翔飞听着别扭:……没必要,真没必要。
小女孩老成地叹了口气:“怪不得小白哥哥没办法来教我大提琴,原来是生病了。一定很痛吧,所以才不能来的。”
施年懵逼。
小女孩不管,伸出小指就要和他拉钩:“小白哥哥要听医生的话,赶快好起来哦,等你好了就教我拉真正的大提琴吧。”
施年还在懵。
牟翔飞清了清嗓子,躲在妹妹身后一脸戾气地跟他比口型:“说、好。”
施年迟疑地看回小女孩,不得不跟她拉钩:“……好。”
牟翔飞松了口气,起身把小女孩颠到了胳膊上让她坐着:“小白哥哥要回家了,答应护士姐姐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们回医院睡觉好不好。”
小女孩恋恋不舍地看着施年,还想去拉他的手:“我们拉了钩了,这次不能再不来哦。”
施年无从保证:“哥哥争取。”
牟翔飞单手盖住妹妹的一只耳朵,面无表情地对施年沉声道:“施年,我晚点跟你商量,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实际上语气完全不像和人打商量的样子。
施年晃晃悠悠站起来,不清不楚地点了头,等到兄妹俩走远了,才两眼一瞪,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人怎么知道我叫施年???
他当机立断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的黑名单列表。
里面只躺着一个人:姓牟,名翔飞。
施年:……
嚯,竟然是他?
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要不了几章洋洋就会知道真相,再让我爽最后一把,我实在太想看可爱年年受委屈了。
第11章 你现在想亲我吗?
牟翔飞的妹妹得的是肝母细胞瘤,有肝外转移,去年夏初确的诊,挨了小半年化疗,今年年初终于动了第一次手术。
小姑娘醒来后,从哥哥那儿收到了成功走下手术台的奖励:一张五地高校联合新年音乐会的门票。是薛老师送牟翔飞的内部赠票。
音乐会在庆江办,所以在西南地区颇具盛名的庆江音中交响乐团也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期末考核一结束就召集成员排了个特别节目以作欢迎。
那天施年新理了发,黑西装熨得平整合身,左胸口还别着乐团老师统一发的,有欢迎和祝福之意的百合花胸针,活脱脱一个乙女向漫画里走出来的娇气小学弟。
任谁看都想不到,这个坐得离观众席最近,皮肤白皙、模样俊俏的首席大提琴手,白衬衫是从乱成狗窝的衣柜底下翻出来的,胸针的别法是他爹施正国照着百度经验现学的,并且首席本人因为准备这场演出已经连续吞了五天的氟安定。
小姑娘自然也想不到。
她只觉得小白哥哥拉琴的时候好优雅,偶尔抬眼看一下谱子的样子就像一只下凡的精灵,唇红齿白,皮肤透亮,好似在发光。
施年俨然成了她对“美好”的重要理解之一。
起初牟翔飞还没把她成天小白哥哥长小白哥哥短的念叨当回事,单纯以为是小孩子第一次听音乐会的新鲜感作祟,等兴奋劲儿过了,每天还是得委屈巴巴地喊不要扎针不要吃药不要进嗡嗡嗡的机器里躺着,很快就再也想不起那把琴。
直到元宵节晚上,他对着上腹痛到直哭的妹妹怎么哄都不管用,但一说“让小白哥哥教你大提琴”就见效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妹妹是认真地做了决定。
摊上事儿了。
妹妹管他要人,他怎么给?
兄妹俩的父母五年前被拐弯的大货车压在了车轮下,双双当场殒命,家里只剩一个年事已高的眼盲奶奶。事故赔偿金全砸进了深不见底的瘤子里,日常开支基本靠奶奶的低保。
牟翔飞上高中第一周,因一时冲动殴打同学受过处分,没了评优和评助学金的资格。为筹措高中学费和妹妹第二期治疗的费用,他同时找了三份工,待在学校里的机会少之又少,基本没什么朋友,更没工夫去经营人际关系,要到施年的联系方式尚且是个问题。
没办法,只能请班主任薛老师帮忙。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施年,牟翔飞又琢磨:该如何在不让施年知道自己家事的情况下,说服他空出时间来医院教一个零基础的小孩子呢?
思来想去,决定给钱。
“所以这就是你那段时间跟个变态一样天天给我发消息,说要出来见面请我吃饭的理由?”
施年无语。合着纯粹是一场误会。
牟翔飞作为一名少年家长,打工时看多了他人眼色,自尊心极强。你爱搭不理就干脆拉倒,又不是不能自己教,反正没钱买真的大提琴,装模作样意思一下也不会有人拆穿。
只要妹妹能保持对生活的希望,这都是小问题。
被蒙在鼓里的小姑娘盼啊盼、等啊等,哥哥的承诺始终没兑现,她憋不住好奇问过两次,但牟翔飞一直语焉不详。
小姑娘的小脑袋瓜转了转,也渐渐明白了背后定有曲折,从此闭口不提想见小白哥哥的事,在医院里变得很乖,吃药做检查扎留置针,绝不用人费劲哄。
可大半夜的,施年当着兄妹俩一通哭,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总不能当无事发生过,让人家期望失望再失望。
小朋友懂事可爱,最重要的是,能看出来她是真心想学大提琴。施年考虑了半个小时,把考核、比赛、乐团排练等重要事项在备忘录上列出了个一二三,最终愉快地发现——嗯,周五下午可以有空!
大不了晚上给小朋友上完课,辛苦一点,绕回琴房抓紧补练期末考核要用的曲子。
施年打定了主意,发自内心地高兴,为自己成了一个病重小女孩眼中的光,为自己没有给别人带来伤害,而是带去了无数普通人正享受着的幸福。
一对一教学在六月正式开始,儿童节惊喜。
把练琴时间往后挪了的施年闲不住,等不到放学就会提前把大提琴寄存到校门口,扭头回民乐楼找牟翔飞跟他一起去医院。
如果被吹奏3班的同学告知牟翔飞不在学校,他再不紧不慢地下楼,独自背着大提琴打车去医院。
说来说去,他就是想去民乐楼。
施年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太愿意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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