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
施年一边打电话一边泄愤似地把脚步声踩得很重,颇有一脚一个窟窿的架势。
“少废话了爸,除了那个洋洋到底还有谁?我小学到底还交过哪个狐朋狗友?”
“……什么叫想不起来就算了?施正国同志,我很严肃!”
居然有人敢这样和父母说话,谢沉暗自惊奇,留在了原地。
“算了算了,我早该猜到你大忙人一个,一问三不知。我去问我妈,行了吧?”
施年气势汹汹挂断电话,早形成了肌肉记忆的手指习惯性地按下属于付宜的短号。
待输入完毕,他才猛然想起,他妈去年再嫁之后就不用他们家以前的短号了。
施年:……
慢吞吞删掉五个数字,他被一家人的聚散离合恍得稍微愣了愣,无处可去的目光顺势移到脚下看路。
后来施年后悔了好久,如果当时他没有出那个神,没有一看见谢沉就忘乎所以,没有被谢沉打那个岔,而是畅通无阻地拨出了付宜的号码——
他是不是就能省下很多浪费掉的时间?
可惜。
“谢沉……”
他停在楼梯转角,锁了手机屏,立马调整面部表情,摇身一变变回大家心目中的施首席。
冷静,举重若轻,微笑得体。
“好巧。”
谢沉仰视他,风马牛不相及地发问:“你不累吗施年。”
这次施年实属冤枉,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来这儿找人。”
谢沉稳稳地踏上两阶:“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
又上两阶。
“表演成另一个人。”
最后两阶。
“不累吗?”
他站到施年面前,与他平视,脸色流露出微妙的同情,夹杂自嘲,语气意外地柔和。
“反正我挺累的。”
施年从未想象过谢沉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他下意识否定:“我没有……”
“我想问你很久了。”谢沉眼中既无好奇,亦无讽刺,“你真的喜欢我吗?”
施年好像猜到了下文,神色突然慌张起来:“谢——”
谢沉难得不顾礼仪打断别人,一鼓作气,坦荡地继续说:“施年,你现在想亲我吗?”
施年:“???”
谢沉上前半步,挑了挑眉:“我第一次和你离得这么近,你难道不想亲我一口?”
“!!!”
施年双目圆睁,手心冒汗,仿佛活见鬼。
谢沉心下了然,后退一步,悄悄松了口气。
“你没想过。”
被这质问三连给活生生吓傻了的施年无话可说,头顶“嗞嗞”地升腾起熄火的白烟。
谢沉庆幸自己终于不矜持了一回,破天荒堪称开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谢了。要找杨司乐的话出民乐楼右拐,我看他往那儿走了。”
已经冷却成岩浆岩的施年呆呆的:“哦……谢谢……”
谢沉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看来每周五不用再听杨司乐的话来民乐楼“商量”了。
下课铃响,教学楼内外瞬间热闹了起来。
施年听了谢沉的话,出楼右转,在拖着行李箱和各自乐器的归家人群中搜索杨司乐的背影。
一路找到校门口,仍是一无所获。
他渴得不行,徒劳地用手背揩着额头上的汗,打算最后再去操场转一转。
然而回程的步伐还没迈开,他猝不及防来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忽而察觉了不对劲。
慢着,我为什么要找杨司乐?他去哪儿了关我屁事?
我明明是要去医院给小姑娘上大提琴基础课!
当着来来往往向他行注目礼的校友的面儿,施年有火难发,只能默默转身,克制住情绪回校门口取大提琴。
……妈的,被谢沉暗算了。得去心理社学一手反催眠。
第12章 我忍受
走得有骨气,装逼要人命。
晚上十点半,杨司乐还是选择了回学校拿书包,不然周末作业根本没法儿做。他的周末作业一完蛋,陈楠也得跟着完蛋。
为了好兄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学校外头的琴房街到了这个点儿,基本没什么人气,店家普遍七八点就关门。杨司乐一时兴起,出了校门右转下坡,准备穿过琴房街去前一个公交站,乘另一条绕远的线路回家。
黑漆漆的琴房街上霓虹招牌闪得人眼疼,杨司乐走着走着,又双叒叕突发奇想。
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戳进对话框“接着想名字乐队(4)”——
半吊子鼓手:临江桥附近不是有条出名的酒吧街么,暑假咱们试着找个酒吧驻唱?
非主流主唱:未成年想太多。
半吊子鼓手:有试有机会,又不掉块肉。
非主流主唱:准高三7月20号才放假。
半吊子鼓手:……差点儿忘了你比我们高一届。
贝斯:老师让我参加期末作品展演,头个星期没空。
杨司乐第一次听说:期末作品展演?
非主流主唱:一个逼迫你认清自己和年级前几差距有多大的不要脸活动。
陈楠突然出现。
求带飞吉他手:一个考完试还不让你立刻放假的臭弟弟活动。
杨司乐单手打字:年级前几?
求带飞吉他手:说是欢迎所有学生踊跃报名,但实际上评奖老师全在台下盯着,敢报名的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尖子生,哪个半吊子愿意被一群大佬当场教做人啊。
求带飞吉他手:没有内涵队长你的意思。
杨司乐无所谓:评奖是什么奖?
求带飞吉他手:最佳表演,最佳曲目,乱七八糟一大堆各8000块现金。
半吊子鼓手:学校有钱啊。怎么报名?
非主流主唱:……冷静。
半吊子鼓手:我就随便问问。
贝斯:[文件]
半吊子鼓手:收到,我去填一份试试。
求带飞吉他手:大家今晚吃了什么?
半吊子鼓手:期末考完第三天搞活动,中间两天我们待学校里干嘛?
非主流主唱:半个苹果一盒无糖酸奶。
求带飞吉他手:不愧是跳芭蕾的,牛逼!
半吊子鼓手:赢了8000就做乐队的活动资金。
求带飞吉他手:哈哈,大家晚安!
半吊子鼓手:……?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后,林漓终于跟他讲了句正经的:“杨司乐,理想和无知有时候是同义词。”
十一点,施年练完曲子,困意绵绵地从二楼下来,还没推开琴房的玻璃门,就看见了坐在路坎上发呆的杨司乐的背影。
原来已经记住了,连他的背影都记得清清楚楚,施年想。
“杵在那儿看什么呢?”上完卫生间的琴房老板甩了甩手上的水,熟络地和他打招呼,“今天练得够晚的,快回家吧。”
“嗯。”施年指了指杨司乐,问老板,“那个人在那儿坐多久了?”
老板弯下腰,朝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起码有一刻钟了吧,居然还在呢。”
他坐在柜台后抽了支烟含着,没点燃:“你们认识?同班同学?”
施年顿了顿,摇头道:“不认识。”
“好歹是校友,这么晚了,去劝劝嘛。”老板沧桑一笑,“快期末了,都不容易。昨天有个小兄弟到我店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边拉小提琴边哭,越哭越拉不好,唉,造孽。”
施年被老板说得隐隐有了点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是吗?”
“是啊。不晓得是不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
施年犹疑着重新往玻璃外看去,然而不过两分钟,那盏路灯下已经没了杨司乐的人影。
仿佛是还处在谢沉的催眠中,他对杨司乐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的视线这件事感到了些微的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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