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
为了让生活变得轻松一些,我带着我的女儿来到了这家医院。当时这世上唯一能支撑我活下去的,也只剩下了我还没有成年的女儿。”
说到这里,李院长熄了烟,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张在相框里存放得完好的全家福,面带得意地示意喻易去看照片里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的指尖在照片中那个面容温柔的女人那停留了一会儿,才落到了照片中央,那个抱着书,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的女孩身上。
“怎么样,我女儿可爱吧?”像所有父亲一样,李院长翘着小胡子,目中是明晃晃的维护与炫耀。
喻易心知这其实是一个并不轻快的话题,闻言只是配合地点头,并不说话。
李院长得了认同,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将照片收了回来,边用手摩挲着照片的表面,边珍而重之地又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那双原本还牵着笑纹的眼睛逐渐敛了笑意,目中的情绪也从怀恋变成了淡淡的哀痛。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瞳孔变得有些涣散。这个看起来对生命抱着远超常人的热情的男人像是一瞬之间褪去了院长与医生的外壳,变得无比脆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般,他语调平静地继续道:“后来,我的女儿也因为基因病离我而去了。”
他停了一会儿,才压抑着情绪道:“那段时间,就像失去了一切,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任何事,似乎都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了百了。我也准备这么去做了。可是那天早上,没等我把注射器里的空气推进静脉里,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以为我做了完全的准备,折了SIM卡,写好了遗书,然后将全家福抱在怀里。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想着迟几分钟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又将针管从静脉里拔了出来,接起了电话。然后,你也看到了,我活了下来,我至今都在思考我接下那个电话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因为电话里有人告诉我,院长因为基因病猝死了。他们找到了他的遗书——这年头几乎每个人都会预留一封遗书,遗书里有关工作的那部分特意举荐我当下一任院长,原因竟然是他觉得我很有责任感,能带领院里的人活下去。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我那副鬼样子到底哪里像是有责任感的。”
“谁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还真的因为这句话生出了使命感,丢了针筒,止了静脉血。等冲劲过头,开始后悔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新院长。
当时老院长死的事不知被哪个嘴不严的传了出去,外面也开始乱起来,院里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我这个新官上任的院长要是再自杀,院里的日子还能怎么过啊?我就是想死,也不敢死了。”
“不敢死是一回事,活不下去又是另一回事。”李院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原本以为离了神经外科,活得能轻松一点,现在想想,这世上哪还有能轻松一点的乐土?到哪里都是会死人的,到哪里都是要痛苦的。我当这院长,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院里所有的死讯都要往我这里报,睁眼闭眼都是老熟人活着和死了的脸,我经常觉得,自己就要扛不住了。”
喻易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跟着叹气。
“但是小喻啊,扛不住就不扛了吗?这房顶要是塌了,剩下的人怎么办啊?”李院长平日里精神抖擞的小胡子蔫蔫地垂着,与其像是和喻易说话,不如是对他自己说,“我既然穿着这一身白大褂,就是扛不动,也要抗啊。”
话音落下,便是久久的沉默。
李院长攥着一张单薄的全家福,坐在皮质靠背椅上,却显得漂萍一般无所依靠。
半晌,他摸索着打开相框,从全家福后面取出一张被裁剪过的、皱瘪瘪的白纸。在他把目光投落在那张纸上时,他曾握过手术刀的、还算平稳的手一时变得哆哆嗦嗦的。
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一句话:明天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了,感谢上天,让我成为了爸爸妈妈的孩子。
李院长捏着这张纸,突然情绪失控似的,哭得像一个孩子。
生死面前,所有人都像个褪去了一切的、单纯的孩子。
第96章
回忆完毕, 喻易按下了门把手, 推开了门。
一时间从门缝里涌出空气, 几乎全然成了消毒水的味道。原本细微的颜料气息已然消失无踪。
门内, 李院长正站在两床中间的过道上,在讲一个笑话。
隔开两床的布帘子此时已被拉开。喻易两次前来, 都未曾说上话的知更鸟竟坐在床边, 看着说话的李院长, 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不过“认真”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他阴惨迟钝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笑话,倒像是在葬礼里听着神父的祷告词。
知更鸟的对面,是同样坐在床边的画疯子。喻易带上门的时候,李院长的一个笑话刚好讲到了结尾。画疯子配合地笑了起来,不过这笑中并没有被笑话逗乐的开怀, 有的只是一种腼腆与拘谨。
唯一因这个笑话放声大笑的,倒成了李院长这个说笑话的人。
喻易看得出来李院长是在努力让病房中的氛围变得轻松一点, 只可惜收效甚微。因为他面前的病人,一个正处在精神挣扎与割裂的深渊里, 一个即将在今夜凌晨迎来他的十八岁生日。
“医生, 中午好。”画疯子率先发现了喻易。
“是小喻来了啊。”闻言,李院长跟着转过头, 捋着小胡子,热情地对喻易挥了挥手。
喻易笑着向二人一齐打了招呼,随即看向李院长:“院长怎么到这来了?”
“我来看看知更鸟和小画家。”院长精神抖擞地应道。
“院长大叔, 我马上就成年了。”画疯子在旁温声反驳了一句。
“好的,我们院的小画家马上就要成为大画家了。”院长慈眉善目地笑着,当即改了口。
画疯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成年在即的喜悦与期待。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处,一头桀骜不驯的棕色长卷发低眉顺眼地贴在脸颊两侧,像是认了命。
“谢谢你,院长大叔。”他说。
李院长约莫是看出了画疯子神情的暗淡,他摇了摇头,在画疯子身侧坐了下来,重重拍了拍画疯子的肩膀:“如果你是担心成年后的基因病……不用太过担心,你李叔今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是有关基因病的吗?”画疯子的双目亮了些许,话音变得急促。
“正是。”李院长肯定地点头,“今天下午,我就会向全院公布这个好消息。”
……
下午,精神病院大厅。
在李院长亲自的广播播报下,整个精神病院中的人都在这个午后聚集在了一起。喻易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他在名义上是院里的医生,这会儿他得以站在最前排。
大厅里没什么人说话,头顶年代久远中央空调正发出梗着喉咙似的老迈气音。许是外来的阳光都被百叶窗挡住,即使是众人相聚的夏日,这个宽广的厅室却散着秋冬之交的寒意。前方临时搭起的台子是空的,召集众人的李院长还没有到。
喻易于是趁此往后看了几眼。整个精神病院虽大,但长期封闭加上住院人口的只增不减,精神病院中的人比喻易想象中的要少得多。一个并不算多么宽广的大厅就能容纳整个精神病院中的人。
喻易在人群中看到了被两个男护士一左一右看护着的画疯子,和他身边的知更鸟,还有穿着病号服、神情冷肃的三危。
三危恰巧站在一群病人的正前方,离临时搭的台子很近。他立即察觉了来自这个方向的视线,抬眸望过来。二人在半空中隐晦地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分开了视线。
没过多久,李院长终于从大厅的入口处走来。他一身熨帖的白大褂,精神饱满的面部表情与俏皮的小胡子依旧与整个精神病院格格不入。
在他走过来时,大厅中原本站得松散的人群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投向他的目光中大多透出感激与尊敬。
李院长一路走来,一路与众人挥手。在与众人打招呼时,他总能用亲昵的方式准确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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