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
纪征点点头,道:“这很好。那你敢上楼顶了吗?”
秦璟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我不敢。”
纪征眼神微微一沉,音色更加柔和:“为什么?怕他把你推下去吗?”
秦璟忽然咬了咬嘴唇,抬起左手摩挲着左臂,又一次重复:“我已经不怕他了。”
纪征顿了片刻,把记录板收起来,看着她轻声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吗?”
秦璟怔了怔,疑惑地抬头看着纪征:“见到谁?”
“……那个把你从楼顶上推下去的男人。”
秦璟眨了眨眼,疑惑更深:“你不知道吗?”
纪征神色一静,忽然懂得了什么,诱导她往下说:“我应该知道吗?”
“是啊,当时你就——”
一语未完,秦璟忽然噤声,像是脑袋里忽然放空似的,怔住了一会儿,然后掩饰什么似的低头微笑道:“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
她看了看手表,下了躺椅穿上高跟鞋,看着纪征说:“我还约了朋友,下次聊。”
纪征把她送到门口。
秦璟走出办公室,倩丽的背影忽然停住。她慢慢地转过身,侧头看着旁边,不去看纪征,把脸侧的长发挽到耳后,还没说话,脸颊已飞红。
纪征看着她问:“还有事?”
秦璟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纪医生,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纪征默了片刻,笑道:“嗯?”
秦璟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匆匆说道:“晚上七点钟,我等你。”
说完,她紧走两步,和司机两人乘电梯下楼。
纪征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留下的名片,那是一家西餐厅,上面还印着预约电话……
他回到办公室,倚在桌边默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办公桌后坐好,调出秦璟就诊以来全部的记录,打印出来整理成文件,随后把小姜叫进来,把文件递给她道:“交给苏医生,秦璟以后由他负责。”
小姜很意外:“为什么啊?”
纪征没有解释,只搪塞她两句,不容微词地让她照做。
小姜一头雾水地出去了。
纪征紧接着给秦璟发短信,婉言谢绝她的邀请。
短信刚发出去,手机就响起来信提示音。他本以为是秦璟,打开却发现不是秦璟,而是燕绅。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和燕绅就没有联系过,他给燕绅发了一条短信也没有后续,燕绅直到现在才回复。
纪征并不担心燕绅会不再和他联系,他知道燕绅只是在蓄意地‘冷落’他。
燕绅的短信像极了他本人的说话风格,高傲又充满挑逗。
燕绅回复他——你想要什么机会?
纪征看完,放下手机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工作途中,他时不时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等到二十分钟后才给燕绅回复——你能给我什么机会?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很清楚一个人等待消息的热情是有限度的,半个小时是分界线,对方的热情会被等待中渐渐冷却。就算燕绅没有守着手机等他回复,也会放在心上一直惦记。这一点从燕绅刻意晚了许久才回复短信就可以看出,燕绅并不会忘记他。
纪征在他的热情和耐心耗光之前给他回复,即不会显得刻意,又不会显得冷漠,是一招比他的手段还要高出一筹的欲擒故纵。
刚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亮起了屏幕灯光,一条短信提示横在桌面上。
纪征正在打字的双手忽然停住,转头看向手机,看到了燕绅的回复。
燕绅道:问我?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或许燕绅是风月场的高手,但是他在纪征面前却显得青涩且急迫许多,当纪征也对他冷落后,他也就忘记了自己应该对纪征势均力敌的保持冷漠。
燕绅着急了。
纪征只消一眼便洞悉的燕绅的心理,于是他心里更加笃定,稍做思索后,便决定把这份暧昧加温。
纪征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的镜片上,泛起一层阴冷的白光。他慢悠悠地按着手机回复道——和我见面,我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这一回合,燕绅旧态复萌,过了许久才给纪征回复,只有一间夜店的名字和约会的时间。
明天晚上九点,深海俱乐部。
第24章 黑林错觉【24】
纪征走出写字楼时天色已经暗了, 夜晚并没有带来凉爽, 空气里依旧翻滚着层层热浪。街道上漫射出万道霓光,夜晚的蔚宁比白天还要热闹。
纪征开车到一家甜品店买蛋糕, 坐在大堂里等店员打包时拿出手机给夏冰洋拨了一通电话, 这次提示他的不是‘不在服务区’, 而是没人接。
“先生,好了。”
服务员把打包的蛋糕递给他。
纪征道了谢, 提着蛋糕走出甜品店。
天色更暗了, 明晃晃的霓虹笼罩街道和高楼,蔚宁像个不夜城。
纪征看着公路上来往的车流, 忽然改变主意, 驱车开往离家相反的方向。
半个小时后, 他开来到了718省道。
纪征把车停在没有路灯的漆黑的路边,下车站在路边看了眼广阔无人,延绵不觉的公路。他对出现在行车记录仪里的那道光耿耿于怀,想着现在是夜晚, 如果那道光能再出现, 在夜里会看的更清楚些。
他沿着路边往曾经藏尸的桥洞走, 注意沿途的店铺招牌,但始终没有看到类似在录像里出现的那道光。
越往前走,夜色越深,路边的店铺渐次少了下去,前方一片昏暗,只有路边草丛里的蛐蛐不时叫两声, 偶尔飞过去几只飞虫。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店铺消失,旧桥洞近在前面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他沿着公路边下了斜坡,走在杂草从里,向洪芯被抛尸的旧桥洞走去。
他没有到桥洞来过,今夜也只是临时决定到桥洞看一看,就在他距离桥洞不足十米的时候,他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漂浮在草丛上空的光点,那光点很暗,很小,像是燃烧的碎纸屑,稍不留意就会被遗漏。
这片旷野寂静无人,极目之处接着黢黑的夜幕,旷野上忽然出现的这点光亮立刻引起了纪征的注意。他没有多想,立刻矮身蹲在草丛里,仔细辨认那个光点,发现它忽明忽暗,位置固定不动,不是飘飞的燃烧的碎纸屑,倒像是烟头。
此时夜色浓黑又寂静,一点星火显得格外突出。而那星火所在的地方就是洪芯被抛尸的旧桥洞。
纪征当即把西装外套脱掉扔在一旁,避免外套和杂草摩擦发出声响,潜行在夜里,从斜后方接近那点星火。
越逼近那点光,纪征就越肯定那点光就是烟头,他甚至看的到细微的光圈里现出的两根人的手指。
纵然他没有侦查经验,但是这个夜深时独自出现在抛尸现场的神秘人,非常有必要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最后,纪征距离那人只有两米多远,借着朦胧的月色,他看到那是个男人,那人背对着他蹲在一块石头上,正在抽烟。
纪征盯着他,从西装裤口袋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折叠刀,这把刀是他下车时临时起意揣在身上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一手持刀,一手扒开几尺高的草丛,脚下使力,正要朝那人冲过去,就听身后‘啪嗒’一声。车钥匙从他的口袋里滑出来掉在了草丛里。
在哪一瞬间,男人异常警觉地站起身回头看,手里的烟头顿时熄灭了。
纪征当机立断,把眼镜摘下来挂在衬衫胸前口袋,猛地起身朝他冲了过去。
那人只见草丛一晃,随即一个人影披着夜色转眼逼至自己面前,便转身就跑。
纪征捞住他肩膀,拇指朝他肩胛处狠狠一按,抬腿就踹他膝弯。
那人痛的哀呼一声,双膝跪地。
纪征扑过去用右腿压住他膝弯,右臂从他脖子前横过去,左手按着他的肩,使了一招锁喉计。
那人使劲扑打纪征的手臂,不停的咳嗽,忽然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朝纪征脸上扬了过去。
纪征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锁住对方颈子的右臂忽然传来尖锐的剧痛。那人从怀里拔出一把刀,刀刃瞬间扎入了纪征的小臂。
趁纪征一时吃痛,那人挣开他的胳膊,喘着粗气站起身,没有再逃,而是掂着刀和纪征面面相对。
他站在桥洞底下,那里暗黑无光,但纪征看的到他森寒的双眼,和他手里那把闪着冷光的匕首。
纪征右臂受伤,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淌,他甩掉流到手上的几滴血,毫不迟疑地迈步走向那人。
这个男人很会几招拳击台上惯用的狠招,属于在民间打群架或者单挑都绝对不会吃亏的水平,换做和其他人对打,他完全可以占据上风。但是纪征父辈出身行伍,他从小就被父亲硬逼着学习格斗术,他在高中时曾参加市级散打比赛取得第四名的成绩,曾经被强迫逼学的格斗术早已经在他体内形成肌肉记忆,就算长时间不练,也能随时拿出来用一用。
所以在纪征面前,这人的三拳两脚就变成了花拳绣腿。
桥洞下一丝光都没有,只有冷刃的光不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纪征和那人贴身近战,赤手空拳对抗他手里的一把匕首依然占据了所有上风,空气中不断响起骨骼相互挤压碰撞的响声,还有那个男人走了调的呻|吟和哀嚎。
那人硬拼了几下,发现自己远不是纪征的对手,于是转身想逃,但是纪征在黑暗中紧靠着手感从后方擒住对方的手腕,正要往下很拽卸掉对方的膀子,就见一道冷刃的淡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冲着他的眼睛刺了过来。
纪征忙闪身去躲,不然刀尖必然从他眼珠上划过。
纪征恼了,一直没下狠招的他忽然抬腿往对方头部踢去,坚硬的皮鞋鞋尖正中那人的太阳穴。
那人当即趴在地上,破碎的呜咽堵在胸腔里,依然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纪征蹲在他身边,阴沉着脸看着他埋在泥土里的小半张脸,声音暗哑又低沉的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周围依旧只有草虫的低鸣,纪征并不追问,用膝盖压住他的脊背,一手掐住他的后颈,一手去解他皮带当绳子用。
夜色太昏,纪征没有察觉到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等到纪征察觉到他鬼祟的动作时,脚下已然起火。
原来这个男人往桥洞下钻的原因是桥洞下摆着一只破旧的汽油桶,地面淌满了油桶里的残留,刚才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着了桥洞下的一片草地。
纪征的裤腿也沾了汽油,火苗瞬间吞没他的双脚,火势燃的又凶又猛,纪征下意识扑打身上的火苗,原本被他擒住的男人趁机爬起来往前疯跑。
纪征连忙去追,却发现他从桥洞另一边滚下斜坡,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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