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
“是,我们正在排查录像。”
彭家树又看了两眼,然后指着从镜头正下方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道:“这个人我有点眼熟。”
“嗯?是你同事或者朋友?”
彭家树摇摇头,又坐下了,说:“夏警官,这个还能再清楚一点吗?”
夏冰洋喊了声郎西西,郎西西走过去,三两下调高了画面的清晰度。
彭家树盯着录像里一张男人放大的脸细看,看着看着,脸色一惊:“我想起来了,他是黄勇的跟班!”
听到‘黄勇’这两个字,夏冰洋瞬间郑重起来,忙问:“谁?”
彭家树指着录像,面色惊疑:“他经常跟着黄勇,短下巴,满脸痘坑,就是他!”
夏冰洋看了眼郎西西,郎西西双手悬在键盘上,已经就位。
“他叫什么名字?”
夏冰洋声音沉沉地问。
彭家树很吃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方道:“黄勇他们都叫他大麻,真名好像叫……麻东升?还是麻东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
夏冰洋道:“足够了。”随后转向郎西西道:“把这个人挖出来!”
任尔东不知什么时候晃到了他们背后,双手按着夏冰洋肩上弯腰看着那人满是痘坑的脸,疑道:“这个人我刚才也看到了。”
“他出现在什么地方?”
“冉婕花店斜对面的咖啡馆,就是咱们单位前面那家。”
经他这么一说,夏冰洋也想起来了,那家咖啡馆开在十字路口中心,和冉婕的花店只隔了一条公路,可以说是监视冉婕花店的绝佳位置。
夏冰洋把咖啡馆的录像又调出来,正在加倍速往前赶,听到郎西西又娇又细的嗓子叫道:“夏队,赵到了!”
夏冰洋忙走过去,扶着她的座椅靠背,弯腰盯着她调出的一份资料,一眼认出了这个脸型瘦长,宽腮尖下颏,眼神阴郁的男人就是出现在录像里的男人。
郎西西道:“他叫麻东生,32岁,蔚宁市本地人,2012年因为拐卖人口入狱,判刑6年7个月,今年6月24号,也就是上个月刚刚出狱!”
夏冰洋把彭家树叫过去,指着麻东生的脸问他:“看清楚,他是不是黄勇的跟班?”
彭家树不假思索道:“是是是,就是他。”
“他也知道洪芯被奸|杀的细节?”
彭家树道:“黄勇和他住在一间牢房,每次黄勇让我跟他说那些事儿,他就在旁边听着。”
此时任尔东端着笔记本走到夏冰洋身边,朝屏幕里的坐在咖啡馆玻璃墙边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说:“就是他么。”
画面里,麻东生穿着一身半旧的牛仔外套和牛外裤,独自一人坐在墙边,朝公路对面眺望,而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就是冉婕的花店。
夏冰洋注意到了录像右上角的时间——7-12 14:23。
那是冉婕被害的当天中午。
任尔东道:“我查清楚了,这个人从7月5号开始,几乎每天都来这家咖啡馆,每次都坐在这个位置,点一杯咖啡往马路对面看半天。7月12号晚上冉婕被杀之后,他就没有再去过。”
夏冰洋把笔记本推倒一边,面色阴郁地对郎西西道:“查7月12号晚上7点钟往后,麻东生有没有在丽都宾馆附近出现。”
郎西西很快道:“7月12号晚上6点14分,麻东生被汇丰大厦附近的路摄台拍到,他在春熙路搭乘出租车,实况追踪到住租车在春熙路南路口停下,他最后被摄像头拍到的时间是6点42分,地点是华裕洗浴中心。洗浴中心和丽都宾馆只隔了200米左右。”
任尔东按捺不住激动:“肯定是他!这个跟踪狂跟了冉婕七天!”
郎西西又道:“但是夏队,我找不到麻东生的居住地址,他近期也没有使用银行卡,在司法系统中相当于失踪状态。”
郎西西这句话无疑给在场人泼了一盆冷水,麻东生或许就是为了摆脱警察的追踪,才不使用身份证和银行卡,他甚至很有可能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更有可能已经逃离了蔚宁。
夏冰洋最先比别人回过神,又对郎西西道:“查7月12号当天及以后搭乘所有交通工具离开蔚宁的名单,就算他改名换姓也得把他找出来。”
话音未落,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缉|毒支队的徐丰年。
夏冰洋走开两步接电话:“徐队。”
徐丰年向他表示感谢,说多亏了他,破获了一起数量可观的藏毒案。
夏冰洋不免疑虑,当时他和任尔东把黄勇老窝都拆了才搜出来三把手|枪和56克冰毒而已,这点数量算可观?
“不是只有几十克冰|毒吗?”
他笑着问。
徐丰年‘嗳’了一声,道:“一共三千四百六十克,不算少了。”
夏冰洋心中更疑虑,心道黄勇那个破老鼠窝怎么可能藏的下三斤多的毒品。莫非是藏得太好了?
他问徐丰年是从哪儿搜出来的,笑说他怎么就眼瞎了,当时没搜出来。
徐丰年哈哈笑了笑,道:“这也赶巧了,我们到了藏毒|窝点,刚把那伙人铐住,一个男人背着包就来敲门了,那小子看到我们,二话不说把腿就跑,兄弟们把他按到地上,拉开他的背包一看,全是那玩意儿!”
夏冰洋脸色蓦然一静,笑问:“那个人是谁?”
“这人上个月刚出狱。出狱后就投靠黄勇,替他跑腿儿,虽是个小角色,但这次功不可没啊。刚才审出来了,叫麻东生。”
夏冰洋脸上静沉沉的,闻言轻轻挑起唇角,道:“老徐,帮个忙,一定把他扣住,我现在就过去带人。”
说完,他挂断电话,回身看着任尔东和娄月等人,笑道:“这傻逼千里送人头,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第26章 黑林错觉【26】
缉毒支队和南台区分院局跨了小半个城, 纵然凌晨交通不拥堵, 夏冰洋和任尔东也紧赶慢赶赶了四十多分钟。
凌晨时分,夜色沉如黑镜, 平静如水。缉毒队因为傍晚时分偶然间抓获了十几名藏毒人员缴获了几公斤毒|品而连夜启动司法程序, 警局办公楼灯火通明, 里里外外忙成一片,乃至于夏冰洋进门时都没人注意到他。
夏冰洋随手拦住一名男警察, 问:“你们徐队长在哪儿?”
男警察看着他的脸, 正在琢磨他的身份,就见一名便衣从楼上下来了, 喊道:“夏队长来了。”
他在楼梯中央停住, 抬手向楼上引, 道:“人在三楼审讯室。”
夏冰洋沿着台阶快步上楼,到了三楼,看到楼道两边蹲了八九个人,间隔一米, 几乎占据了半条过道。
这些人都是跟在黄勇身边不幸被殃及的池鱼。
夏冰洋从他们当中走过, 几乎每个人都斜着眼睛向他投去怨毒的目光。
2号审询室门口墙边蹲着黄勇, 黄勇抱着脑袋仰起头盯着夏冰洋,一口唾沫在嘴里转了两圈,终究没敢吐出来,只无声骂了句‘操|你妈’。
夏冰洋瞧见了,只向他淡淡一瞥,然后勾起唇角冷然一笑, 视若无睹般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徐丰年刚好从2号审讯室里出来,看到夏冰洋,立即把他拉到僻静的楼梯口,不敢置信地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
夏冰洋道:“我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吗?麻东生现在什么情况?”
徐丰年道:“该敲打的我都帮你敲打了,他只招了毒|品的来路,其他什么都不说。”
夏冰洋冷笑道:“按他目前交代的犯罪事实,上了法庭或许还有的活。如果他再交代一件杀人案,那就肯定活不了了,他倒是会捡漏子。”
说着,他心里也不免苦恼,麻东生参与贩|毒藏|毒的证据俱全,他肯定会再次面临牢狱之灾。就算他真的是杀害冉婕的凶手,在坐牢的前提下,他但凡有一丁思辨能力,就不会为自己添上一条杀人的死罪。
没人不想活着,麻东生当然也不会主动找死。
可气的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麻东生杀害冉婕的直接证据,仅凭那些录像和推测,轮不到上法庭,检察院也会以证据不足的名义把案子打回来,根本不会把拒麻东生移交起诉。
“人在哪儿?”
夏冰洋问。
徐丰年指了指2号审讯室,道:“这小子属鹰的,熬了他半宿,只交代了买毒|品的上线,其他什么都不说,鬼的很。”
夏冰洋反身往回走,站在2号审讯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四面封闭的审讯室里只亮着一盏光芒如钢刺的白炽灯,那灯很低,掉在中间,把嫌疑犯和警察相隔开。
一张桌子后坐着两名便衣警察,嫌犯麻东生坐在一张小小的四方黑铁桌后,还穿着跟踪监视冉婕时的那套脏兮兮的牛仔服,双手戴着手铐,头埋的很低,大岔着腿,像是已经盹着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交代问题,我们现在给你机会,不代表到了法庭——”
便衣的法制教育被开门声打断,便衣起身道:“夏队长。”
夏冰洋走进去,绕到记录员身后看了看电脑上的口供记录,发现情况的确如徐丰年所说,麻东生只交代了两名卖货给他的藏区毒|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从口供记录来看,麻东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装死,要么就扮演复读机,一遍遍的重复他说过的话。
夏冰洋扶着电脑桌,阴沉沉地看了麻东生片刻,然后掂起一把椅子坐在麻东生对面,抬脚踹了一下桌腿。
桌子是铁制的,踹上去‘通’的一声,桌子震了一震。
麻东生本低头装死,桌子被夏冰洋一踹,也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身子,离桌子远了点。
“抬头。”
夏冰洋道。
麻东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削腮宽下颏,满是痘坑的酱黄色的脸。
夏冰洋看到他的脸,不禁皱眉。麻东生本人比照片上还要丑上几倍,尤其是他那双肉泡小眼,眼睛只有细细的一条缝,像是拿刀在他脸上割出了两条口子,内里露出一点狡诈的寒光。
麻东生或许很明白自己这张脸是他的弱点,只和夏冰洋对视了几秒钟,就偏头躲开了夏冰洋的目光。
夏冰洋刻意带着揶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笑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麻东生很不情愿地把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审讯椅挡板上。
夏冰洋看了看他的手,又笑了:“嗳,还真是。”说着向后招招手道:“你们过来看看。”
两名警察走到他身边,夏冰洋指着麻东生的手道:“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有关于各类犯罪人的外貌画像。其中就包括强|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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