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
任尔东不假思索道:“他。”
“哦?愿闻其详。”
任尔东听出夏冰洋在骂他,往夏冰洋肩上怼了一拳。夏冰洋也不躲,只斜着唇角淡淡笑道:“连你这个需要被政|治处普法的一线大老粗都知道拐|卖儿童是重罪,说出来不能减刑还得加刑,黄立柱能不知道?”
“那他图什么?总不能是良心发现吧。”
这也是夏冰洋心里的疑问,他见识多了人心的丑恶,从没见犯罪分子会有金盆洗手良心发现的那一天。人都是在丧失的道德底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很少有人打车回来。
城南监狱到了,夏冰洋把车停在监狱门口,站在黑大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见左扇门中间掏出的小门开了,一个穿夏装警服,肩膀上戴着‘司法’臂章的男狱警站在门里,目光在夏冰洋和任尔东身上溜了一圈,最终锁定夏冰洋:“你就是南台区二分局复查组的夏警官吧?”
夏冰洋敏锐地捕捉到他说的是‘二分局复查组’,心说难道小组的最高领导权落在二分局了?他穿着便衣,懒得拿警官证,于是向任尔东瞥了一眼,任尔东掏出警官证放在那人面前:“是,我们是南台区二分局复查组的,这是我们组长。”
狱警把他们迎进去,路上说起黄立柱的情况,说他们前几天就向辖区的一分局报备了,一分局一直拖延着不处理,没想到又归二分局的复查组管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狱警的话里还有一层一分局把烂皮球踢到了复查组的意思。
任尔东偷偷看夏冰洋脸色,有些担心担心他心里不爽快。
虽然夏冰洋戴着墨镜,但任尔东从侧面依然能看到他被墨镜遮住的上半张脸。他多虑了,夏冰洋依然没把这点有意无意的弦外音往心里去。有时候他很佩服夏冰洋空心空腹,心宽似海的性子。
夏冰洋瞥见任尔东在盯着他,于是从眼角斜瞥出去一道光看着任尔东,斜着唇角无声地说:“看你爹呢?”
任尔东顿时觉得夏冰洋已经强悍到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地步,完全不值得担心。
探监室里,夏冰洋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墙角的两只摄像头,嘴里嚼着已经没了甜味的口香糖。
他们来的是饭点,犯人们在餐厅吃饭,狱警去提黄立柱花了点时间。
在等人过程中,任尔东板着椅子坐在夏冰洋身边,脸上泛出冒着油花的暧昧的笑容,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和纪征怎么样了?”
夏冰洋抬起右手搭在铁质的桌子上,指甲扣着桌面生了锈的地方,懒懒道:“什么怎样了。”
“装什么呀,你不是把人领回家了吗?小航已经告诉我了。”
“他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关心你,打听那人是谁呗。”
夏冰洋冷笑一声,道:“他还是不忙。”
任尔东圈着他的椅背,闲来无事干想从他嘴里掏点八卦听:“跟哥说说,你男神的活儿怎么样?”
夏冰洋慢悠悠扭头看着他,扬着唇角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你应该问我活儿怎么样。”
任尔东瞪大眼睛,上下扫量他:“你在上面?”
夏冰洋见他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心里有点不爽:“我不能在上面?”
任尔东摸着下巴思衬道:“你跟其他人肯定是在上面。但是你跟他……怎么看都是在下面。”
夏冰洋从他这句话里挑拣出了他对纪征的夸赞,于是原谅了他的口无遮拦,拍拍他肩膀,道:“在我揍你之前,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狱警带着黄立柱进来了。
黄立柱熟悉被警察问话的模式,无需指引就主动坐在夏冰洋正对面,像招待客人似的对夏冰洋和任尔东点了点头,说了声:“两位警官好。”
夏冰洋摘掉墨镜别在衬衣胸前口袋,看着黄立柱一笑,道:“你也好。”
黄立柱四十多岁,身材矮壮,皮肤黝黑,耳后连着脖子有一片红色烫伤痕迹,他头发剃的极短,前面秃的厉害,露出足有三厘米长的发尖,过度的秃顶拉长了他圆中带方的脸型,看起来竟然不难看。
黄立柱坐下后就频频瞄夏冰洋,像是在琢磨他的身份。
夏冰洋看出来了,道:“我是南台区二分局的前中队长夏冰洋,现在依然挂个名儿,虽然名存实亡了,但还能履行一名干警的权力和义务,所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我说。”
他一开口就把自己并不光彩的老底儿兜的干干净净,任尔东是见惯了他的作风的,所以不以为然,但是唬住了被谈话的黄立柱。
黄立柱以为夏冰洋在变相的摆官威,于是连忙切入正题,连声道:“是是是。”说完‘是’,他又停住了,像是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
夏冰洋给他递了一句话:“你在沐阳市丰州县参与拐卖了一个孩子。”
他一开口就直击对方命|门,黄立柱被噎了一下,羞愧地低下头,道:“是,我当年的确和那些人在一个锅里刨食儿。”
夏冰洋一边听着,一边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叼在嘴里,一根分给任尔东,然后打着火点燃了烟。他点着烟一抬头,看到黄立柱双眼放光的盯着他,于是也给黄立柱扔过去一根,然后打火帮他点着。
他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放,隔着面前升起的白雾对黄立柱道:“开始吧,如果你今天跟我聊痛快了,这一包都是你的。”
黄立柱猛嘬了一大口烟,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道:“本来我去沐阳县是投靠我一个发小儿,但到了沐阳县一打听,我那发小儿早就离开沐阳,去新疆盖房子了。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个同乡,和那同乡一块租房子。因为我左脚有点残疾,工地上不要我,我找不到活儿干,就跟着同乡做事儿。其实我知道他干的都是些不干净的事儿,溜门儿查户口什么的,但是我也没办法,不干点啥就得被饿死了。”
夏冰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里,叼着烟冷冷道:“把你们创业历程这一页揭过去。”
黄立柱点点头,接着说:“后来我们认识一个东北人,他说带着我们俩干大生意,就又把我们介绍给一个叫坤哥的人。我们俩就跟着他长洲县干了票生意。”
“坤哥?哪个kun?全名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叫他坤哥,我们也叫他坤哥。”
夏冰洋冲他抬了抬下巴:“往下说。”
黄立柱又吸了口烟,道:“坤哥带了好几个人,除了我们俩,还有两个外地的。坤哥信任他们,出去都带着他们,留我们俩看房子。”
“什么房子?”
“一个废电厂的旧仓库。”
“继续。”
“我们在那个破仓库里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啥大生意,第四天,坤哥他们忽然弄回来一个小孩儿,第五天又弄回来一个。当时我们才知道坤哥的大生意就是拐卖儿童,我们想跑,但是不敢跑,那些人都说坤哥杀过人,我也亲眼看到过坤哥别在腰上的一只手|枪,那可是真家伙。我们跑不了,只能留在那儿帮他们看孩子,那几天坤哥一共弄回来三个孩子。我们带着那些孩子往南走,往高速上开了一个星期,到了一个叫陈家坝的地方,坤哥已经联系好了买孩子的人,到了陈家坝就把三个孩子出手了,都是男孩儿,两个五六岁,另一个大一些,得有七八岁。大些的那个男孩儿是个哑巴,本来联系好的卖家嫌他岁数大,又嫌他哑巴,不要了。坤哥又联系了好几个人,都不要他。我们在陈家坝待了两天,两天后我们开车回去了,坤哥在路上一直没说话,到了晚上我们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坤哥忽然把我和那同乡喊起来,把我那同乡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同乡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帮忙把那个哑巴男孩带到路边的野地里。”
说到这里,黄立柱低头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带着那个男孩往前一直走,走了得有好几个小时,我在路上一直问同乡,把这孩子带到哪儿去。他让我不要管。后来……后来我们到了铁路边上,那片野地里修了一道铁路。他让我留下,自己带着孩子沿着铁路边继续往前走。当时天还黑了,他们没走几步就看不见了,我站在那儿等着,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我就听到——”
黄立柱喉头一哽,像是不忍说下去了。
夏冰洋面无表情道:“继续说。”
黄立柱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听到那个孩子的惨叫声。我确定是那个小哑巴,小哑巴不会说话,只会叫,嗓子又尖又亮。我只听见他叫那一声,后来就再没有声音了——同乡回来后,我问他,孩子呢?他说‘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
处理掉的含义是处理掉了那个孩子的性命吗?
夏冰洋用力揉捏着香烟,看着黄立柱问:“你们杀了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小哑巴杀掉,我只听到小哑巴的叫声。”
夏冰洋换了个方式问:“孩子多半已经死了,你还说出来干什么?”
黄立柱双眼放着晦暗的光,眼里有泪光浮现,看着夏冰洋道:“我这两年多都没睡好觉,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就听见那个孩子在我耳朵边惨叫……我天天梦见天天梦见,我实在受不了了。”
夏冰洋冷笑道:“所以呢?你想让我帮你做心理辅导?”
黄立柱低下头哽咽道:“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死没死,他可能还活着,你们去找一找吧,万一他还活着——”
话说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夏冰洋闭上眼睛皱着眉捏了捏眉心,道:“东子。”
任尔东见他懒于应付黄立柱,于是把谈话的任务接过去,看着黄立柱问:“孩子是从哪儿拐的?”
黄立柱道:“蔚宁市一个叫白鹭镇的地方。”
“几个孩子?”
“三个。”
“参与拐卖的一共有几个人?”
“算上我和我的同乡,一共五个人。”
“你知道其他四个人的名字吗?”
“坤哥带来的俩人一个叫耗子,一个叫老猫。”
“你那同乡叫什么,你也不知道?”
“他们都叫他瘌痢头,我叫他大赖,我们都没有讲过自己的名字。”
任尔东摇摇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一堆代号,又问:“你们开的是辆什么车?”
“白色八成新的面包车。”
“车是本地的吗?牌号是多少?”
“不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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