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
吴阿姨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有点事,就不去了。你看好小蕖,别让她闹的太疯。”说着,他抬头对吴阿姨笑了笑:“去收拾东西吧,酒店的人已经在等了。”
半个小时后,纪征提着吴阿姨收拾出来的一只挎包把边小蕖和吴阿姨送到了一楼大堂。
酒店方派出的跟随保护的人员已经在大堂等待,纪征叮嘱他们几句,就把边小蕖和吴阿姨送上了商务车。
边小蕖趴在车窗口,对纪征说:“纪哥哥,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纪征摸了摸她扎在脑后的马尾辫:“我还有事,下次陪你去。”
边小蕖仰着脸看他片刻,忽然说:“纪哥哥,你别不高兴。”
纪征默了默,温柔笑道:“乱想什么呢,我没有不高兴。”
目送商务车离开后,纪征从车库开出自己的车,驾车下山。
在车上,他本想把方才闵成舟透露给他的信息好好捋一捋,却发现在封闭又安静的车厢里他很难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某一件事。他总是能想到夏冰洋,或者说他一直没能把夏冰洋从脑子里赶出去,导致他的思路被彻底扰乱了,脑子里一团乱遭。
从上次在电话中和夏冰洋不欢而散后,纪征眼前时时能浮现出夏冰洋的脸。当夏冰洋发怒时,他那张俊俏的脸一定是冰冷的,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一定是用力的盯着他,眉心被攥住,往下狠压,眼神充满了爆发力。
不欢而散后,夏冰洋没有再联系他。他有好几次想主动联系到夏冰洋,但因不知该和他说什么而作罢。他知道夏冰洋在生他的气,但他想不明白夏冰洋为什么生他的气。直到昨天晚上失眠到后半夜,他心里才有一些端倪。
他和夏冰洋的冲突源自夏冰洋向他讲述的一桩私事,夏冰洋俨然是信任他的,所以才会把心事分享给他,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夏冰洋之所以把心事告诉他,或许是依旧把他当成以前无话不谈的‘纪征哥’,但是他却辜负了夏冰洋的信任,他冷淡且果断的拒绝了夏冰洋为他准备的‘倾诉对象’的身份,并且明确的表示了他对夏冰洋心上人是谁没有一点兴趣。
夏冰洋感觉到自己的信任遭到了轻贱和辜负,所以才会动怒。
想到这里,纪征心里有些明朗了,但是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低沉。他找到了问题的原因,但他还没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不愿意夏冰洋继续生他的气,直到彻底疏远他。
路程过半时,他想到了一个很笨,但或许是唯一奏效的解决方法。无论他拒绝的本意是为何,事实都是他惹怒了夏冰洋,所以他有必要向夏冰洋道歉。
道歉、讲和、然后改正错误,这是一套和夏冰洋缓和关系的最佳流程。
他已经分析出了问题的原因,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案,但他心里依旧不好受,甚至比方才更加不好受,胸腔里像是装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往下坠,把他全身力量都掏空了,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把车停在公路边一片浓阴底下,放下车窗让山间的凉风吹进车厢里,他在凉风缠绕中缓缓长呼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拨出了夏冰洋的电话。
电话通了,响了两声后忽然被挂断了。
纪征看了看因被挂断电话所以回到桌面的手机屏幕,很平静地等了几秒钟,然后再次拨出电话。
这一回,夏冰洋在电话自自动挂断之前接了。
电话被接通后,纪征率先听到的不是夏冰洋的声音,而是一个细软的女孩子的声音。
“夏队,我把你昨天给我的账号查出来了,是一个同城交友网站。注册时间是两年前的3月21号,现在已经被注销——”
女孩子的声音逐渐被拉远,同时夏冰洋的声音响起:“暂停一会儿,五分钟后继续。”
一阵细微的响声过后,夏冰洋的口吻听不出丝毫情绪道:“喂?”
纪征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在忙吗?”
夏冰洋离开会议桌独自站在窗边,侧过身背对着办公室里其他的人,面无表情道:“正在开会。”
夏冰洋对他一向不简言意骇,可见还在生气。
纪征以为他在暗示自己此时不便说话,便道:“那我待会儿给你打过去。”
夏冰洋淡淡道:“不用,你有事吗?”
听着他的冷言冷语,纪征一向敏捷的思维忽然转不动了,显得有些迟钝,扶着额头忧愁的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想向你解释昨天的事,当时我有点累,又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的心情不太好——”
话说到一半,他听到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高声叫‘夏队’的声音,夏冰洋和那人对了几句话,然后对他说:“不用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剩下的话被噎在嘴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纪征从未感觉到如此狼狈:“那我向你道歉。”
夏冰洋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不冷,却也没多少温度:“道歉就更不至于了,你没有说错话,更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纪征好像把所有方法都在他身上使尽了,但依然毫无用处,颓然又无力道:“冰洋,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夏冰洋沉默了一会儿,态度终于不再那么冷漠,道:“我说了,我要见你。在见到你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说。”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没有给纪征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
第58章 致爱丽丝【23】
任尔东喊了一声:“领导, 会还开不开了?”
夏冰洋揣起手机返回去在原位坐下, 先盯着桌面缓了片刻,才对郎西西说:“继续。”
郎西西接上自己刚才被打断的发言:“账号我查出来了, 但是已经被注销了。目前查到注册这个账号的网关地址是昌泰路的一家网吧, 注册时间是两年前的3月21号, 最后登录时间是7月28号,暂时还没有查到登录地址。”
夏冰洋有些散乱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一叠文件上, 看似在跑神, 其实在认真听着:“没有了?”
“账号被注销,里面所有内容都被清空了, 目前为止只查到了这些。”
说着说着,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夏冰洋的脸色比方才更加不好看。
夏冰洋一向沉得住气,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心浮气躁,用手中的钢笔‘笃笃笃’的敲着桌面:“内容,我要得是账号里的内容, 聊天记录、来往的访客, 还有和这个账号有过互动的其他账号。你告诉我账号的注册时间和最后登录时间有什么用?让我自由发挥想象力吗?”
郎西西窘的脸红了, 低下头道:“我会继续查的,夏队。”
夏冰洋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郎西西抱着电脑出去了。
另外几名参会的刑警僵坐着,不敢解散也不敢随意发言,只一个看一个的脸色。
夏冰洋把钢笔扔到桌上,翻开一本案卷看了几页, 然后抬起头看着对面几名骨干:“都盯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像秦平吗?”
几名骨干收拾好会议笔记忙不迭地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任尔东和夏冰洋两个人。任尔东晃到夏冰洋身边坐下,朝他脸上看了两眼才道:“领导,咱俩开个小会。”
夏冰洋没理会他的闲话,直切主题道:“给谁开?王瑶还是聊秦平?”
任尔东看一看他瘫在腿上的卷宗:“王瑶吧,这几天你找秦平都快找魔怔了。”
夏冰洋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只物证箱拿起来往下一扣,里面的物证呼啦啦地全都瘫在桌上,末了把塑胶箱子往地上一扔:“看吧,东西都在这儿。”说着自己先拽过去一张封在牛皮纸袋里的物证清单。
任尔东哀声怨道地移到桌边开始翻看当年留下的物证:“这都看过多少次了,里面要是有线索的话早就被挖出来了,还会留到现在?”
这话听来无由丧气,夏冰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那你给我一条新的侦查思路,拿出一套新的侦查方案。”
任尔东没有计较他对自己恶劣的态度,而是充满探究地盯着他琢磨了一会儿,说:“你失恋了?”
夏冰洋被他噎了一下,气闷难当:“你跟我恋?”
任尔东嘿嘿一笑,把放在5号物证袋里的一叠照片拿过去,一张张地往外掏照片:“也是,你连对象都没有。”
夏冰洋感觉被他一刀刀扎在心口上,很是郁闷的偏过身子拒绝和他正面相对,对着物证清单开始清点物证。
任尔东看出他徘徊在掀桌边缘,很有眼色的不再招惹他。
夏冰洋把物证核对一遍,然后看着满桌零散的笔录、照片、司法鉴定书、和只有薄薄一几页的案卷陷入沉思。
王瑶的案子一点都不曲折,因为有席雪的证词,在案发后三十分钟,嫌疑人就被锁定为秦平。警方侦查阶段取到的客观性证据仅有在建材室阳台边发现的王瑶的血迹、头发和皮肤组织。言辞性证据只有目击者席雪的证词。虽然证据很少,但王瑶的案件基本已经明了,秦平的犯罪事实清楚,犯罪证据充分,已经到了随时可以被检察院提起诉讼的阶段。
所以此时摆在他面前的物证不过几份笔录、几张鉴定证书,以及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秦平的脚印。
案情简单,但物证缺乏,且侦破时间长,是王瑶案件的难点。
夏冰洋对着这几份物证全无头绪,并且发现了王瑶的案子只圈定在嫌疑人秦平、目击者席雪、和死者王瑶之间。涉案人员非常之少,而且警方也一直在这个小小的嫌疑圈内侦查。现在他也陷入到了同一圈子里,所以他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跳出由证据链串联成的人物圈子,把侦查范围向外延展......
正在他思考自己这一思路的可行性的时候,听到任尔东低声咕哝了句‘怎么有滩水?’
夏冰洋向他看过去:“什么水?”
任尔东把手中的几张照片递给他:“建材室门口有滩水,你看。”
夏冰洋把照片接过去,当年警方在案发现场拍摄的现场照片其中的一张是站在走廊往里照,故而清楚地拍到了建材室门口有一滩水。
王瑶出事前三天,白鹭镇中学举办了一场运动会,运动会上使用的体育用具都堆放在建材室里,角落和门口还堆放着很多做装饰用的花环和气球等物,建材室被一堆杂物堆的有些拥挤,需要整理和打扫。在体育课上偷懒的王瑶就被罚打扫建材室的卫生。所以门口出现一滩水并不算稀奇,因为王瑶被害前正在建材室打扫卫生,警方在案发现场找到了拖把和水桶,那滩水可能是不小心从水桶中泼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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