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
想必当年的侦查人员也是持有同样的思路,把这摊水迹当成水桶内泼洒出来的,所以只在卷宗里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轻描淡写到不仔细看案卷就会遗漏的地步。
任尔东就把这个细节不小心遗漏了,他看到照片里有滩水,而卷宗里没有提及,所以他多问了一句:“案卷里怎么没有提?”
夏冰洋看案卷一向下苦心钻研,所以注意到了‘门口发现一滩喷溅状水迹’这一细节,此时看到照片,只是和脑海里的印象相互印证了而已。
夏冰洋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把卷宗朝他扔过去:“从头再翻一遍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继续查看其它的照片,却很偶然的发现一处疑点。
他看着一张当年勘察人员拍摄的‘秦平’的脚印,脸上慵懒的神情忽然褪去,神色忽然紧绷,沉声道:“东子。”
任尔东正在按照他的吩咐重看案卷,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把市法院的司法鉴定书给我。”
“哪一份”
“足迹鉴定。”
任尔东在一叠文件里找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一份纸张边缘残破的鉴定书。
任尔东慢慢悠悠地翻着卷子,忽然察觉到夏冰洋已经好一会儿没了动静,于是抬头朝夏冰洋看过去,却看到夏冰洋冷峻的脸上浮现凝重的神色。
任尔东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看着他问:“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夏冰洋才把鉴定书放在桌上,静沉沉地说:“有问题。”
任尔东把椅子搬到他身边坐下,又把他放在桌上的鉴定书拿起来:“什么问题?你发现什么了?”
夏冰洋往后靠进椅背里,缓缓沉了一口气才道:“你看到什么了?”
“脚印啊,这不是秦平的脚印建模嘛。”
“足迹沾水了吗?”
“废话,如果是水足迹,还用得着建模么。”
夏冰洋把拍摄到门口有一滩水迹的照片放在他面前,道:“但是门口有水。”
任尔东看了照片愣了一愣,恍然:“我靠,对啊,门口有水,但是门里面却没有水印足迹。秦平进建材室的时候应该会踩到那滩水才对。”说着,他神色一紧:“难道秦平不是从门口进入建材室?”
夏冰洋沉着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能。进建材室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走门,要么翻窗。我去白鹭镇中学看过,建材室的窗口朝正校门方向,在教学楼正面,而所有教室的阳台都往内部延伸,教学楼外部没有任何凸起物可供落脚,相当于一面平壁。建材室在四楼,秦平有本事在平面墙壁上徒手爬四楼吗?再说了,秦平是学校保安,他有所有教室的钥匙,他也有自由出入学校的理由,他为什么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不走正门反而翻窗?”
任尔东连连点头:“你说的对,那建材室里面怎么没有秦平沾了水的脚印?门口的水渍那么大,谁进门都会猜到吧。”
夏冰洋无言了片刻,然后把其他几张照片排列在桌上,凝视着照片的双眼依旧漆黑,泛着深不见底的暗光。忽然,他眼角略一抽动,道:“时间不对。”
任尔东跟不上他的思维,只看着他等他解释。
夏冰洋手指点了点第三张照片:“你看,楼道里有秦平沾了水的足迹。”
任尔东问:“说明什么?秦平进建材室的时候没有踩到水,出来的时候反而踩到水了。”
夏冰洋缓缓地说:“说明这摊水是秦平进入建材室后才出现的。”
任尔东忽然想通了:“对!秦平不是进门的没有踩到水,而是他进建材室的时候门口还没有水,所以建材室里没有他沾了水的足迹。”说完又把自己难住了:“那这滩水是怎么出现的?”
夏冰洋却另做他想:“现在看来不仅这滩水是疑点,席雪听到的声音也是疑点。”
“声音?声音又怎么了?”
“你还记得席雪的口供里提到过一句,她先是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听到一记关门声吗?”
“重物坠地声是王瑶反抗秦平的时候把阳台上的花盆撞了下去,关门声是秦平杀人后从建材室出来的关门声。席雪不是亲眼看到秦平从建材室走出来吗?你干嘛还纠结这个?”
夏冰洋什么都没说,忽然起身走到门口往敞开的房门上踹了一脚,房门呼通一声被他踹上,发出一声震彻楼道的声响。
夏冰洋扭头问任尔东:“声音大吗?”
“大。”
“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
夏冰洋毫不客气:“如果你是杀人凶手,你会在杀完人后制造这么大动静,摔门离开现场吗?这情况他妈的符合逻辑吗?”
任尔东被他噎了一下,道:“那席雪听到的声音怎么解释?”
夏冰洋道:“我怎么知道?应该问席雪本人。”
任尔东觉得很没意思:“席雪去年就生病去世了,说这废话干什么。”
夏冰洋却若有所思,心里貌似有个人选。
门忽然被敲响,郎西西软乎乎的声音传进来:“夏队,我可以进去吗?”
郎西西性子虽然文静,但很少这么怯生生地跟他说话,所以她的态度让夏冰洋有些纳闷:“进来。”
郎西西小心地推开门,然后更加小心地关上门。夏冰洋这才知道她把他刚才踹的那记门误当做他在发脾气。
他也不解释,眼神里陡然揣了点恶作剧的兴味,故意板着脸问郎西西:“有发现?”
郎西西像只小猫似的站在他面前,把一份资料递给他:“上次你不是给我一份26号出入金苑洗浴的客人和工作人员的名单吗,我从名单里筛选出一个人,他的身份.....有点可疑。”
夏冰洋一看到资料上这个人的户籍所在地就明白了她口中的‘可疑’是什么意思。
“白鹭镇人?”
他诧异道。
郎西西道:“是的,这个叫翟小丰的孩子是白鹭镇人,和涉案的几个孩子的户籍所在地一致。”
任尔东晃过去,站在夏冰洋身边看着资料念念有词:“翟小丰,十八岁,初中上完就辍学了......嗯?他的父亲被杀了?”
郎西西道:“但是凶手至今没有抓到。”
任尔东搂住夏冰洋脖子:“秦平去洗浴中心是为了他?”
夏冰洋道:“见面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再次到了金苑洗浴中心,这次接待他们的人依然是熊德华经理。熊经理把他们领进四楼的一间会客室,先给他们上了两杯茶,然后让他们稍等,派人去叫翟小丰。
十几分钟后,熊经理领着一个身穿白衬衫做侍者打扮的男孩子进来了,对夏冰洋道:“警官,他就是小丰。”
翟小丰身材高瘦,双肩略削,身量单薄,留着干净清爽的平头,皮肤很白,长相很是清秀。
他规规矩矩地背着手站在夏冰洋面前,微微欠着身笑道:“警官,您找我吗?”
夏冰洋打量他两眼,指了指对面的空沙发:“坐。”
翟小丰扭头去看经理,得到经理点头同意后才在夏冰洋对面坐下,脸上一直挂着职业化的温和的笑容。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
夏冰洋把秦平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观察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因为这个人。”
翟小丰看到秦平的照片,很坦然地笑了笑,道:“秦叔叔,你们在找秦叔叔吗?”
他的反应太过明朗,夏冰洋反而有些生疑,故意问:“你认识他?”
翟小丰道:“当然了,我们以前是邻居。”
“那你也认识秦莉丝?”
翟小丰的神色一直很平淡,脸上的笑容可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丝毫不乱道:“莉丝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关系很好。”
他太过冷静,所以夏冰洋想要给他一些刺激:“既然你和秦莉丝是好朋友,那你和王瑶、俞冰洁、刘畅然和艾露的关系怎么样?”
“我只和他们偶尔说几句话而已,算不上很熟。”
“那你知道前两天俞冰洁和刘畅然被杀了吗?”
“知道,我都听说了。”
夏冰洋发现他失败了,他没有给翟小丰造成任何刺激,翟小丰永远都不喜不怒,不卑不亢,言语间透露出老成的少年气。
他决定放弃所有询问技巧,看着翟小丰直接问:“36号,秦平是不是到这里找过你?”
翟小丰微笑道:“是的。”
“他为什么找你?”
“想知道我的近况,过来看看我。”
“你不知道他是涉嫌杀害俞冰洁和刘畅然的嫌疑人?”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翟小丰不再对答如流,停下来略一思考,笑道:“我不想多管闲事。”
夏冰洋看着他漂亮又冷淡的脸,陡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很不舒服:“不想多管闲事?”
翟小丰道:“是的,无论秦叔叔做过什么事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关心他是不是你们在找的嫌疑人。他来看我的是对我的关心,我在他走后报警通知你们去抓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夏冰洋这才知道,翟小丰是一个冷情的,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气馁,近乎挫败地看着翟小丰问:“秦平都和你说了什么?”
“问问我的工作,我的母亲,我的生活,让我保重身体。”
夏冰洋冷笑一声:“他还挺关心你。”
翟小丰依旧温和道:“是的,因为我和莉丝是好朋友。”
夏冰洋陡然间失去了询问他的全部兴趣,递给任尔东一个眼色,让任尔东接替问下去。
任尔东又问他几个问题,叮嘱他下班后去警局做笔录,然后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翟小丰背着双手像是送走客人般对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跟着熊经理走了。
他一走,任尔东就忍不住骂:“不想多管闲事,这小子还真是......”他被自己噎了一会,才道:“自私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排查出的一条线索就这样断了,夏冰洋也很气馁,瘫在沙发里叹了一口气,等重新续满了力量,起身往门口走过去:“走了。”
任尔东跟着他往外走,即将走到门口时看到夏冰洋忽然停住了,停的很忽然,导致他撞到了夏冰洋背上。
“停在门口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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