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这玩意叫神?
哦嚯,等陆忏回来打不死你。
祈尤身子不动,戏谑地抬起眼看过去。
一颗毛茸茸的栗子从栅栏探出头,他两手把在铁栏杆上,两脚……呃,他好像没有两脚,取而代之的是虚晃的一团影子。
栗子的目光从那颗球转到庭院里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桃花缈缈,烟斜雾横。
这个人坐在花树下的秋千上,花状的碎光影影绰绰映在他的发梢、眉眼以及毓秀的风骨。
他的神态懒散又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无礼,反而有那么几分……理所应当的意思。
这人的头发有一点长了,刚好及肩,但这也不会让别人觉得他女气,反而是将他的“过刚易折”加以润色,让人联想到慵懒高贵的长毛猫。
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干脆赤着脚,露出白皙的足背与细瘦干净的脚趾。
如果忽略他身边隐隐杀意,栗子几乎以为他是惊扰了童话里的公主。
祈尤撑着脸侧,同样打量攀在他家墙头上的这个“栗子”。
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鬼魂,重点是,他是一个小孩子。
七八岁,能跑能跳,能喊能叫,最让祈尤头疼的那种。
按理说,隔壁住着他和陆忏这种神不神,妖不妖的俩祖宗,邪魔歪道沾着他俩的灵力早就吓飞出两里地,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太憨还是胆子太大。
祈尤只瞄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看书。
小男孩伸出指头指着球,脆生生地说:“球、球……”
祈尤面不改色装着没听见。
小男孩:“……”
他刚要喊得大声一点,这个哥哥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你敢喊,我就送你轮回。”
小男孩:“…………”
他面无表情闭上嘴,顶着那颗圆滚滚、脏兮兮的篮球发呆,眼睛都不眨一下,比金鱼瞪得都圆。
眼睛开始渗血都没发觉。
当人死后化为鬼魂,会比在世时反应慢一点,傻一点。
这孩子估计是傻得透腔儿了,所以对这一处的庇护不太敏感——如果非要说不敏感到哪个地步,那估计是叶片比城墙还要厚的含羞草那个级别的。
要是搁很久以前祈尤的性子,估计真有可能看着他在那魂飞魄散。
但他现在也算是被沈鹤归半推着、陆忏拽着拖到光里,披着人皮总要干点阳间事儿,他翻过一页书,语气淡漠:“自己捡。”
小男孩支起头,圆圆的眼睛乍看上去像是两个血洞,但依稀能觉出“欣喜”的信号,他说:“谢谢哥哥!球,我捡。”
他说着,小心翼翼觑着大哥哥脸色,像一只笨重的乌龟缓慢翻过栅栏,不小心压到陆忏精心修剪的竹子上——如果他有实质,陆忏看见这一幕肯定打死他。
可惜他作为孤魂野鬼已经十数年了,早没有了实质,男孩慢悠悠地飘到庭院中央捡起那颗比他脑袋还大一圈的篮球。
……不是,他不是鬼魂吗?怎么能捡起来的?
祈尤从书里抬起眼,打量着他脏兮兮的手。
没什么问题,就是很普通的小鬼的手。
他又把视线挪到那颗篮球上。
男孩儿也一直觑着他的脸色看,见他打量,笑着把篮球举起来,做出一个要投篮的姿势。
祈尤:“……”你敢扔,我就敢拧掉你的头。
好在男孩儿还没那么傻,认认真真地说:“这是陆哥哥送给我的。我能玩。”
他死前估计正值换牙期,缺少了一颗门牙,说起话来嘶嘶地露着风,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这附近有这等本事的陆哥哥估计也就一个了。
祈尤哼笑:“是么。离陆哥哥远一点,他最喜欢吃小孩,像你这种,他一口一个。”
男孩儿:“……”
看他憋屈地吭哧吭哧又爬回隔壁,祈尤终于落了个清净,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将书又翻过一页。
没等收回指尖,他忽然像是遭了个晴天霹雳似的坐直了。
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这一行字。
「以红丝为引,融骨血,淬魂之,汝中有吾,吾中有汝,缚命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让人摸不清头脑,但是当事人一眼就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祈尤见着这句话登时心口咯噔一声!
他不在乎“汝中有吾,吾中有汝”或是“缚命之”。
他只死死地盯着前面那半句“融骨血”。
融骨血,融的是谁的血?
应是“吾中有汝,汝中有吾”的“汝”、“吾”!
缚命之也该是缚上“吾”、“汝”的命!
祈尤的红线这一端绑着他,自然是融了他的血。
那另一个人是谁?
红线那段绑着谁?
当初是谁把红线送给他的?
最理所应当的猜测是几百年前沈鹤归取了他和陆忏的血融进了红线里,在他俩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俩绑在了一起。
换言之沈鹤归和陆忏全然没有一丝关系。
沈鹤归是沈鹤归,陆忏是陆忏。
……这样的说法,祈尤甚至骗不过自己。
他摩挲着指根那道红痕,之前种种在他眼前一一映过。
从与陆忏初见时的预感、到沈玄的说辞、再到他与陆忏相处的点滴、黑猫对陆忏的臣服、最后是黑猫于正月十六临走时意味深长的告诫。
——“你脸盲的毛病该治治了。”
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你认错了身边的某个人,或是你没有认出身边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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