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室友都不是人
我下意识地想逃,往后退了两步,抵住了门,却又在背部感觉到门把手的冰凉时,忽然止住了脚步。
等下……现在,我发现了这个场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秘密——那么,按照之前的惯例,等着我的,要么是失忆,要么就是和宫当一样的……
死亡。
我攒紧了拳头。
我知道我是特殊的,但我并不知道自己特殊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这份特殊是否能抵过一次死亡——所以,我得万分小心。
世界意志并不是绝对的强大,它被许多规则束缚着。比如宫当,当世界意志去处理他的死亡时,并不能草率地让他突然倒地死亡,而是非得大费周章地找来一辆误入校园的小轿车,将他撞死,伪造成一场意外事故。
我现在出去,离开这扇门,来到空旷的外面,无异于增加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毕竟,外面的死法可就多多了,高空掷物,车祸,拿着刀的疯子……都是有可能“被安排”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
还有一点……如果我现在出去,撞见什么同学,把他们牵连进来,那就不划算了——厕所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我的脸庞,眼睛瞪得快要突出眼眶,身体不住地抖动,一看就非常不对劲。
如果我出去,外面的人肯定会发觉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只要他们进来,看到了这几具“尸体”,便也会被卷入和世界意志不死不休的纠纷之中。
我已经注定要和它纠缠到死了,没必要扯上别的不必要的人。
想不到我道德水平还挺高的……这么想着,我逼迫自己站稳在原地,反复地深呼吸,一口气进来,一口气出去,在这样均匀的呼吸下,我的思绪总算是逐渐稳定了下来。
厕所里很安静,窗户开了一半,窗外柔和的风还在不断地灌进来——如果没有地上的这三具“尸体”,这简直就像是一个静谧的下午。
而现在,我只能全身紧绷,警戒拉满地站在这里,我知道安静的河流藏着怎样的危机,如若不小心,下一秒我就有可能死去。
首先看看周围有没有可能会威胁到我性命的东西——看过全部《死神来了》的我立刻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可疑物件。
蔓延出来的水涡——没有。
可疑的电线——没有。
突出的尖锐物品——没有。
好!总而言之,第一步总算是过去了——这里确实没有可以借之杀人的物品,哪怕世界意志想要立刻干掉我,也不能做出无中生有的事情。
第二步……我鼓起勇气,又深吸了两口气,收拢了一直在颤抖的手指,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三具交叠的“尸体”。
在那个暗房的时候,因为没有光源与恐惧的原因,我没有能够近距离地接触那些所谓的“尸体”,因此,一直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现在,机会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哪怕再害怕,我也不能让它再次溜走。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短短不到三米的路程,我走得很是艰难。
现在,我正立于着三具“尸体”之前。
远看,三人似乎复杂地缠绕在一起,而近看,事实或许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繁琐。
艾里在最左边,他的手臂被旁边的毕非压住了,头部朝下,而脚在最前,是一个太阳穴朝地的姿势,直直地摔下去,正常人应该会有脑震荡的风险;毕非左手在上,而右手被一旁的程成折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如果他还能动,那估计已经骨折,腿部扭曲地摆放着,以不符合男人柔韧度的样子呈现在我面前;程成在最右边,他是最正常的,但也正常不到哪里去,眼睛闭着,嘴巴却大张,完全不是一个自然放松的脸部表情。
这么一看……首先,这三个人,或者说,这三个世界意志的化身,是不打算要回着三具躯壳了。
眼下这三具身体都以扭曲的,可能会毁坏身体的姿势存放着,如果对它们有爱惜的情感,那就必定不会这样对待它们。
除此之外……这三具身体,就好像是突然灵魂出窍了一般,毫无防备地倒在了这里。
我甚至忽略自己的恐惧,努力地贴着他们的身体,试着模拟了一下朝下倒去的姿势——没错,确实是这样,它们应当是突然失去了,或者,主动让出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随后倒在了这里,因此,才会摆出这么一副不合理的姿态——如果一个人顺势倒下,那么姿势必不会扭曲,但如果三个人站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同倒下,就很容易发生手脚纠缠的情况。
为什么这么突然,以至于一点防备都没有?根据我之前已知的知识,世界意志要创造出一个人来,并不容易,哪怕这三具身体只是它的一个容器,也不应当如此丢弃才对啊?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要回来了吗?
我……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还是说,它们上头,有着什么,权力比它们更大,让它们更加害怕的东西,突然降临了吗?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止住了这段思考。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漏出一切马脚的自己可以在世界意志的容忍下活多久,也不知道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我,因此,只能尽量地加快自己检查一切的速度和思考的效率。
我蹲下身,尽量忽视自己内心不断冒出脑袋的恐惧,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离我最近的毕非的皮肤。
冰凉的人皮质地。
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我差点惊叫出声——人死后约12个小时,身体才会变凉,而现在距离它们的离开,绝对没有12小时。
按照我的预想,他的皮肤应当还冒着热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情的冰凉。
甚至一小时前,毕非还在宿舍的座位后给我按摩肩膀,那时候他的手掌,确实是温热的。
为了确认这确实是人皮,我还戳了一下自己的脸蛋进行对比。除却冰凉的温度,这确实是不折不扣的人皮质地。
我蹲在地上,皱着眉头,脑袋里真的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宇宙的疑问:它们有着人类的躯壳,却可以立刻脱离躯壳,甚至不到一分钟,身体就变得冰凉。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们的躯壳,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而那一房间的“我”,肯定也是和它们一类的物种,那些“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说它也是它们的同族,那么又为什么要用我的脸蛋,我的身体呢?!
完全想不明白。
思绪被困在了这里,我似乎又开始像瓶子里的蚂蚁一般四处打滚,找不到出口,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对,我还没有看艾里的脸。
虽说按照我的想象,他的脸蛋应当和另外两位不会有很大的区别,估计也是奇怪的,并不放松的表情,但看还是要看的——我不能忍受自己忽略任何一个线索。
这么想着,我蹲在地上,向左挪动了一些,努力地伸长了脖子,把自己的脸挪到一个对着艾里脸蛋的位置。
他真的很会跌,我一边努力地挪动,一边在心里暗讽他,他这么扭曲地一摔,把脸蛋朝向了洗手池的位置,因此,在我的腿部业已发麻的情况下,还要警惕自己是否会撞到背后的瓷砖。
好……到了,让我来好好看一看——
因为姿势的缘故,我是从下往上看的,艾里的表情比我想象得正常许多,嘴巴还是那样的粉嫩,并没有像毕非一样奇怪地下坠,而是像正常人睡着时那样,轻轻地抿着,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张开说话了一般。
他正常的嘴型给我带来了很大的自信,于是,目光上移时,并没有做任何的防备工作。
在看到艾里眼睛的那个瞬间,我终于把憋屈在内心许久的那声惊叫喊出了嘴,而后脑勺也因为身体的剧烈抖动撞在了背后的瓷砖上。
我一时间甚至忘掉了自己要节约活着的时间的誓言,只顾着拼命地向后爬,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虽然这场景很可怕,但艾里……但这具身体,已经不会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