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请送命
实际上生活并没有因此发生任何变化,这座城市跟木慈所居住的地方没有太大的差异,就连娱乐广场的菜式也相差无几,照旧是长时间的地铁,人流,钢筋大厦……
噢,倒有一点变得不一样了——花销。
木慈花了好几天无所事事地在这座城市里闲逛,他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退票,而且这几天还翻来覆去做一些有关火车的噩梦的,像是一些令人作呕的残肢碎肉。
考虑到木慈从来不是个重口味爱好者,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怎么会做梦做到那些东西,而且就如同曾经身临其境,鼻下仿佛还萦绕着徘徊不去的恶臭跟血腥气。
除此之外,木慈还反反复复地梦到一个数字。
7——
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可那数字每分每秒都在脑海里不停地起伏着,像是狂涛下的灯塔,巍然不动地伫立着,散发它让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木慈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最近总是头疼,疼过之后就会涌入一些新奇古怪的碎片,残破不堪的,就像那些尸体的碎块。
记忆里最完整的画面,月夜下,荒凉无尽头的平原,轻轻抱住他的男人。
他的头发很短,皮肤很白,宛如黑夜的魅影。
而他们在跳舞。
木慈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的,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对梦中人(还能确定是个男人)春心萌动之后,除了高兴自己的约会范围圈也许有可能扩大之外,他也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得去预约个医生了。
可事实上,木慈仍然坐在原位没有动,也许是讳疾忌医,也许是他不想告诉任何人有关这个梦的分毫,于是他宁愿忍受绵绵不断的疼痛感,也懒得去找医生看看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他撞进一双黑色的眼睛里。
木慈的心突然一颤,他猛然站起身来,桌布被扯得滑下大半,没喝几口的咖啡泼洒了出来,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精致的杯具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转着,他却充耳不闻,视线像要穿过这面玻璃,钻到对方身上去。
那个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转过头去跟身边的人说话,这时候木慈才发现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先生?先生?”
那让木慈浑身燃烧的火焰倏然灭去了,他这才听见服务员的声音,恍惚地回过神来,迷惘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稳定着其他被惊扰的客人,又转过头来,惊慌失措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木慈抿紧嘴唇,这让他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让服务员心生怯意,他从椅子上拿起外衣,“我只是……只是要走了。”
就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弃那张车票一样,木慈甚至压根不喜欢喝咖啡,更不用说手磨咖啡,尽管看着咖啡豆被磨成粉末的确很减压,可任何跟人工相关的东西都贵得离谱——除了人本身之外,花大价钱就为了看这一幕未免也太昂贵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进这家咖啡馆,如果是为了命中注定遇到那个人的话,那这命运的转折也快得过于可笑了。
对方都有女朋友了!
他的心动在同一瞬间开启再结束。
更奇异的是,木慈望见那个女人的面孔,心底却忍不住滋生出某种悲悯又温柔的感情,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是同情、担忧、怜爱,就像是对一个遭受了厄运的好朋友那样。
可是无论木慈如何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在他简单的脑回路里试图找出一星半点有关那个女人的任何记忆,可什么都没有,任何碎片,模糊的影像,甚至是没有任何既视感,他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因为他。”
木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他避开了那个公园,让人舒适的绿荫,供以休憩的长椅,在炙热的太阳下如同白色的幽灵一样游荡着,大脑里忽然响起他自己的声音。
“他喜欢咖啡。”
那个声音又说。
木慈已经很久没有下水了,可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久违地感觉到溺水的窒息感,他停在了原地。
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边,有个人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件棕色夹克,长裤,军靴,就像是从某个危险无比的雨林里刚刚逃出来一样,正转头看向木慈。
问题是,他们长着完全相同的脸。
木慈觉得自己的恐慌要开始发作了,他还能勉强撑住几分钟,可是撑不了太久,他微微颤抖着,目光在四下搜寻着,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家今天关门的店铺外头,感谢它有外设的桌椅,太阳棚的阴影遮住他开始闪烁着白光的眼睛。
他靠在桌子上,脸色煞白,竭力缓解自己的过度呼吸。
过了好几分钟,木慈感觉好多了,他重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他的视觉神经大概是刚刚被搞乱了,这次红绿灯下没有再出现那个自己。
“你还好吗?”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吹拂过耳畔。
是之前咖啡馆外见过的那个女人,她端着一杯奶茶在木慈的身边坐下来,关切无比地看着他:“我给你买了杯奶茶,常温的。”
她还从包里翻出了一包纸巾。
木慈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干巴巴地致谢,他满头都是汗,看上去狼狈不堪,被揉成一团的除了纸巾还有他的思绪。
从没上火车开始这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他真该上那趟火车的。
现在一切都不对劲了。
“我叫温如水。”那个女人脸上露出了一种奇特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表情来,她看上去是个干练又精明的角色,可这会儿却显出几乎不顾一切的善意,“你没事吧?”
“你不应该这样。”木慈困惑地说着,他甚至不觉得那是自己该说的话,他只是觉得对方这样不太对,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很多人不值得你们……你这么做,你不该这么贴近一个陌生人,也不该这样帮助他。”
他的心突然又是一阵撕裂的痛楚,就像他预料到某种巨大的灾厄即将降临——或是已经发生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却无能为力。
温如水“噢”了一声,轻笑起来:“别看我这样,我其实还挺不好惹的。”
“我绝对相信这一点。”木慈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地跟一个陌生的女性说这样的话。
木慈总算真正地缓过来了,他能把注意力慢慢从一个人身上扩散到整个环境上去,而之前那个男人消失无踪,哪里都不见身影,他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你的男朋友不在?我在咖啡馆的时候看到你们……”
“男朋友,谁?”温如水的脸上掠过一丝迷茫,很快反应过来,“噢!你说他,不,他不是,嗯,我是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木慈沉默地应了一声,他没有想的那么高兴,就好像这是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太奇怪了,路灯底下的另一个“我”,让他梦见无数次的男人,一个见面就突生好感的女性……
他们凑在一起,像是无数个巧合碰撞出火花,决定在这一天爆炸。
过了一会儿,温如水忽然问道:“你喜欢喝咖啡吗?”
“不,我不喜欢。”木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可能会引起一些误解,一个不喜欢喝咖啡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去咖啡馆,又怎么会在咖啡馆看到他们,于是他下意识撒谎,“我只是去晒晒太阳,找个地方坐。”
温如水接受了这个答案,看不出来她相信没有。
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温如水是个会计师,很能赚钱的那种,她穿的风衣,名牌包包,高跟鞋都能体现出这一点,她的妆很淡,只是拿来提提气色,是典型的事业女性。
没多久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不过温如水在了解他只是在这里旅游后就坚持换了手机号码,确保他下次出事的时候能有个人帮忙打120或帮点小忙。
等温如□□厉风行地离开之后,木慈才开始喝那杯被她推过来的奶茶,奶盖已经完全化在茶里,把本来还算清澈的茶液变成一种浑浊无比的液体,甘甜里带着微苦,可奶盖是咸的。完结小说就在完=结=阁www.wanj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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