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
他咬牙切齿,瞪着高台上的人怒道:“他杀我就不是罔顾人伦吗?这是哪,阎王殿吗?我遵纪守法从不犯错却到了这来,他戚大壮畜生不如,凭什么他不到这来?凭什么?!”
他情绪激动,甚至快把钢叉挣脱开,罗刹怕制他不住,干脆合力把他的脑袋按在了地上,戚然为求真相拼命挣扎,皮肉之苦暂且不顾。
“真是可笑。”判官冷哼,“这无间地狱惩罚的就是大恶之人,以及你这种犯了大错的灵魂,他戚大壮的所作所为均为阳间做法,我阴间判官还能去阳间执法不成?”
“三界各有各的规矩,到了哪自然按照哪种规矩办事,急不得,也快不了,现在是你先来了,就得守这里的法,犯了错就得受罚,我这么说你还不服吗?”
戚然面部被挤到变形,已经被压得无法出声,判官以为他终是认了罪,正要吩咐罗刹将人带下去,却听见台下传来吐字不清的答话,语气决绝而坚定。
“不……服……”
“他就……该……死……”
戚然又被扔进了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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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愉快
第十九章 过阴之人
“无间地狱,形无间,时无间,空无间,视为痛苦本源。凡弑父杀母、侮辱佛身者皆入此狱,戚然那孩子面相和善,不像有此灾相的人。”
丰亭垂眼看着卦象,对白氏解释道。
今早天还没亮,白氏就来求助,说戚大壮昨晚受了惊吓,闹腾了一宿,她一个妇人实在没辙,又行动不便,只好请丰师傅去给看看。
丰亭和简黎明来到戚大壮家时,戚大壮已经过了症状最重的那阵,现在躺在床上闭着眼说胡话,脖子上还有一圈可怖的淤痕。
白氏说,昨晚他们两口子吃了饭,戚大壮就照常去后院抽烟,她则在屋里休息,没过多久就听见一声尖叫,她以为闹了耗子,就问了声咋回事,没听见戚大壮回答,她赶忙到屋后看了一眼,只见戚大壮自己一个人靠墙坐着,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指着空气,像是见了鬼一般,白氏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戚大壮呜呜啊啊说不清楚,等到把人扶进屋内,戚大壮整宿都在念叨戚然的名字。
他说戚然要杀他。
丰亭看过戚大壮后立即卜了一卦,他跟白氏解释完,白氏朝他作了个揖,明白了他的意思。
戚然命终不会堕入无间道,自然不可能做出弑父这样的行为来。
“我就说不能嘛,然子要是回来咋能不和我说,还杀人,这孩子咋可能杀人嘛?”白氏满脸愁容,对着床上的戚大壮唉声叹气,“多半是沾上了啥,吓糊涂了。”
这时,一直靠在门口的简黎明说话了。
“戚然哥不是一直在省城打工吗?”他低头看着指甲,像是随口一问。
白氏说他前阵子回来过一趟,相了个对象就又走了。
“什么对象?”
白氏吞吞吐吐:“就是,对象嘛,奔着结婚去的那种。”
“去哪了?”简黎明看着她。
白氏被问住:“这……我也不清楚,他走的时候也没跟我俩交代。”她叹口气,“这孩子走得急,东西也没收拾,还是他爹回来给捎过去的。”
简黎明看了她一会儿,没再问什么。这时戚大壮又闹起来,大声喊叫着,手指不停往脖子上抓,双脚乱蹬,惊恐地瞪大双眼,脸憋得通红。
白氏哭喊着去制止他,又怕他力气太大伤到自己,进退两难,她绝望地朝门口的师徒二人求助,丰亭面色平静,对徒弟说:“估计是吓丢了二魄,明明,下去给找找吧。”
两人接了活往家走,简黎明跟在师父身后,一脸不情愿,丰亭用扇子敲了敲徒弟的脑袋,像是在鼓励他把牢骚发出来。
“师父,他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简黎明果然开始抱怨,“干嘛还要答应帮他,就应该让他疯下去省得出来祸害人……”
丰亭沉默着下了几级台阶,说道:“他是什么人?他是活人,又有亲人来求,从情理上说,我们拿钱办事,就得用真本事。”
他微微转身:“从命理上讲,他成了这副样子,我们也要负责。”
简黎明顿时哑口无言。
他不由得想,若是那天自己没有赶戚大壮出去,如今会不会是另一幅光景。
回到家,简黎明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躺在了熟悉的木床上。
师父在他床边坐定,照例叮嘱他一二三四,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过耳朵,最后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蒙眼的红布。
“德行。”丰亭嘴上骂他,手上还是帮徒弟塞好了过阴的符咒,接着俯下身,把简黎明刚脱下的鞋子反过来一只,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靠着椅背发起了呆。
简黎明从床上坐起身,回头看了眼躺着的自己和旁边入定的师父,抻了把懒腰走出了门。
每次过阴的第一个动作都是这回头的一眼,师父当初曾对他说,若是差了这一眼,就再难回来,他虽然觉得师父大惊小怪,却还是次次不落。
所谓过阴之人,就是可以往来阴间的人,自从他十四岁拜了丰亭为师后,就一直跟着师父学此术,他悟性极高,进步飞快,用丰亭的话说,明明就天生适合吃这碗饭。
因为他能看见鬼。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丰亭选中做他的关门弟子,但成为过阴人,阴阳眼却不是必要条件,因为他师父就没有。
虽说阴阳两界通吃,但过阴人是不可擅自下到醴城的,除非有人请,正所谓“无人求,不过阴”,否则就像少了敲门砖,连闸口都进不去。这是规矩。
简黎明轻车熟路来到附近庙口,正巧有不少灵魂在排队进入,他就像个景区的百事通,这张脸就是通行证,他把写有戚大壮名字的符咒递过去,阴差象征性地查看一番就放他进去了。
从闸口到醴城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黄泉路,简黎明第一回 走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整条路上全是哭喊的灵魂,他们既不想走,又不得不跟着队伍往前,场面凄惨且壮观。
好在今天客流量没那么大,他走得还算顺畅,甚至有一段路上只有他自己,静下来时,他不由得想起这几天的遭遇。
自从那日刁小雨莫名其妙从他家消失,他就一直惦记着,师父让他别乱想,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一连几天没睡好觉。
可能是苍天怜见,当他又一次在马路边遇见了搭车的刁小雨,二话没说一脚刹车停在了他面前,给了对方一个猛烈的拥抱。
刁小雨先是被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又被吓一跳,他拒绝搭乘简黎明的炫酷机车,却被简黎明强硬地拽上了后座。
他想把人带回家问个明白,刁小雨却在北面坡脚下下了车,他说自己有重要的事,必须一早就上山,并且婉拒了简黎明的陪同。简黎明好不容易逮到人,绝对舍不得放走,他把车停回家,换了身衣服也朝山上去。
这里他比刁小雨更熟,轻而易举地追上了人,但他没露头,就这么跟着刁小雨听了戚大壮和魏瘸子的墙角,观摩了魏瘸子在周老师墓前烧纸,也彻底看清了他一直没弄明白的事。
多年未见的戚然哥正站在周老师身边,对着刁小雨又哭又喊,他从头到脚都呈透明状,和刁小雨实打实的肉胎完全两个状态。
死的竟然是戚然哥!
周老师的冥婚对象竟然也是他!
怎么会这样……
简黎明目瞪口呆。
刁小雨突然跑远了,他猜到他可能去哪,却没急着追,他从不远处的山洞里抄出一把锄头,上前帮刁小雨一起挖。
爆哭之后,刁小雨踉踉跄跄下了山,他跟在后面不敢上前,刁小雨径直出了村子,恰巧来了一辆通往大苍山的客车,他远远看着刁小雨登了上去,车轮卷起大片尘土。
回到家,他脑子里全是刚刚挖土时,戚然哥在一旁看着的画面,天知道他有多想抬头看他一眼,要知道自从七年前他和戚然在村口简短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而且看得出来,戚然很大程度是没认出来自己,要不不可能一个正眼也没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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