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
那男子身姿挺拔,穿着正派的衬衣西裤,大概是个高知分子,阿鹃带着灿烂的微笑和他交谈,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啧,众目睽睽下约会,戚然仿佛能听到可怜鬼们的心碎声,他津津有味地吃着瓜,直到那男子稍稍转头露出半边侧脸,他才赫然一凛。
周人渣!
周楷之在来倚兰厢的路上就给阿鹃打了电话,阿鹃一听他要来,二话不说就要亲自出门迎接。
“悄悄走个后门就行了,劳师动众的。”周楷之瞥了眼长队,不太好意思。
“那怎么行。”阿鹃说,“这可是周老师你第一回 来我这,必须得重视。”
周楷之笑笑,阿鹃是他在醴城带过的第一届学生,课堂上拌嘴拌出来的感情,现在桃李们也在各自岗位上生了根,他这个老师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我前两天碰见石头,他——”
“哎周老师,我听说你结婚了?”阿鹃毫不生硬地切换话题。
周楷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家里安排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
阿鹃:“要今晚用?”
“越快越好吧。”
阿鹃比划了个包我身上的手势,两人往倚兰厢走。队伍已经在广场上折了三折,周楷之偏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嘴角的伤已消失不见,看来是去过医院了,此时的表情一言难尽,既有好奇他和阿鹃关系的探究,又有不服他可以走后门的愤慨。
他有点想笑,朝那人勾了勾手指。
戚然见周楷之发现了他,也没躲,直接走了过去,走到一半他听见周楷之问阿鹃可不可以多带一个人进去。
“当然。”阿鹃欣然答应,却好奇戚然的身份,“这位是?”
周楷之冲戚然:“自我介绍一下?”
戚然眼睛狠狠瞪着周楷之,开口时却带着得体的笑:“你好,我叫戚然,是周老师的……爹。”
他话一出,在场两人都愣了。
“下辈子的。”戚然补全答案,潇洒地走上了台阶。
阿鹃一头雾水跟上去,周楷之立在原地,轻笑一声。
诉梦的房间像是一间主播的工作室,桌子上架着台手机,只要把你想托的梦录进去,再填好收件人姓名地址,点击发送就可以进行审核,每个梦的时长不得超过两分钟,戚然简单划了划,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剪辑软件,堪称智能。
戚然熟悉了一会儿后,点了下录像的小红点开始说话。
“小雨,我是然哥……”
他刚说了一句,鼻腔忽然泛酸,差点给他逼出眼泪,他忙按了暂停,取消录制后重新开始。
“小雨,我已经死了,我爸他……杀了我……”
发抖的手指找了好几次圆心,才让视频再一次暂停,戚然偏开头,靠在椅子上眨了眨眼,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才又开口。
“小雨,我遇到了麻烦,如果方便的话请到大苍山汤坳村北面坡寻我。”他语速缓慢,生怕一不小心念错了字,最后他神情悲怆地发问:“小雨,蛋糕好吃么?”
刁小雨猛地从梦中惊醒,刚刚的梦太真实,还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爬下床往戚然房间看一眼,人还没回来,他去厕所放了水,看看表才半夜三点半,又重新摔回床里。
然哥前天电话里说昨天中午就回来,结果昨天一整天不见人,电话也关机,幸好他老板这几天没往店里来,要不他还真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
他翻了个身,凉席的清凉让他不知不觉想到冰箱里剩的大半个蛋糕,他就犯馋吃了两块,然哥至于这么小气嘛,还跑梦里提醒他来了。
记忆像个毛衣上的线头,刁小雨从那句“蛋糕好吃吗”开始,逆行回忆起了整个梦里的所有内容。
然哥在梦里很悲伤,像是永远也吃不到蛋糕似的。
然哥让他去找他。
然哥有了麻烦。
什么麻烦?欠债了吗?
不可能吧,然哥一遵纪守法好公民,平常看他叼烟都得给掐掉,绝不可能和黄赌毒沾边。
他又思绪一偏幻想了一下戚然在涉黄场所嬉戏的场景,刚酝酿好的一点困劲儿又给笑没了。
这梦要是跟然哥讲,他肯定又得笑话自己没个正型。
想到这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把梦完完整整打了一遍,给戚然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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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技重施
戚然从倚兰厢出来情绪不高,虽说他的托梦审核很快就通过了,但他非常担心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楚,或是小雨忘了地址,压根不想来怎么办。对于他们这些灵魂来说,梦是赋予了他们全部期待的孔明灯,而对于人来说,梦只不过是日有所思的映射罢了。
他沮丧地想了很多,正巧碰到周楷之托完梦出来,周楷之问他去哪,戚然当听狗叫,自顾自下了楼梯,朝警察局方向去。
只要他在醴城活一天,他就绝不会踏进周人渣的破监狱。他走了老远才停下来,回头观察周楷之的动向,今晚他一定要躲得隐蔽点儿,决不能再被那个不要脸的捡回去了。
“小伙子!”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戚然吓了一跳,一个红发大哥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谁啊?”戚然被眼前的杀马特雷到。
红发大哥递给戚然一张名片:“小伙子,我看你面色沉重,一看就是含冤而死,想不想平冤昭雪啊?我能帮你。”
戚然皱着脸看了眼卡片,黑底白字写着“替跑阳差,传音带话,冤案取证,托梦服务”。
戚然指指身后:“这就能托梦,我找你干嘛?”
“我这不用等啊,今天诉,当晚用。”大哥捋捋头发,“运气好的话还能给你来场白日梦。”
戚然把写满不合法的卡片塞回看着不靠谱的人手里:“谢谢啊,我暂时没需要。”
“撒谎。”大哥指着他说,“你哥我阅魂无数,看一眼就知道谁好谁孬,你这种年纪轻轻又身强体壮的,还没有脚镣,不是意外就是突发,能没话想说吗?”
戚然被他说中,搓了搓鼻子:“那你这,收费吗?”
“看你这孩子,办啥事不得要钱呐,倚兰厢托一次梦也不贱,我们虽然比她贵一点,但效率高,物有所值啦。”
戚然一怔,倚兰厢托梦竟然是收费的吗?
阿鹃没和他提,从进去到出来整个过程中也没人来朝他要钱,排队的人数堪比去药店领鸡蛋,他就顺理成章地以为是这为灵魂服务的免费业务。
那他的钱是谁付的?
他想立刻去问问夏无前,又被大哥拉住,戚然不胜其烦:“大哥我没钱,你这些项目我都雇不起。”
大哥执着地把卡片给他:“那就多个联系方式多条路,迟早用得上嘛,你来醴城多久了,头七过了吗?”
戚然摇摇头,大哥指点他说:“那你很快就能免费回去一趟了。”
“嗯,是有这么回事。”夏无前吸溜着保温杯里的枸杞,非常老派地回答戚然的问题。
“真能回去啊?以什么形态,人还是鬼?”戚然身子前倾,听说能回人间整个鬼身都激动着。
夏无前不想回答他的蠢问题:“回魂回魂,当然是灵魂形态了,人回去那叫复活!”
“啊,魂回去也行,需要什么手续,走什么流程,你倒是说啊!”
“急什么,手续办完了你不也得等到那天。”夏无前在脚柜的抽屉里翻了翻,抽出一张表格放到戚然面前,“灵魂来到醴城的第七天都有机会还阳一次,这是自愿的,可以选择不去——”
“去!我去!”戚然猴急。
夏无前瞪他一眼,继续道:“最后看一眼亲人,亲人也会准备酒菜陪灵魂吃最后一顿饭,为他送行。之后逝者就彻底和人世告别,两个世界,互不打扰。”
戚然低头看着表格,上面有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还有两栏需要他填写去向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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