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
他说得轻描淡写,戚然听得云里雾里,既然这人被关了监狱,为什么昨天还能拿着包出门?
“你昨天不是还出去了吗?”
周楷之却说:“该我问你了,不是说好交换的么?”
戚然:“……我说过吗?”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周楷之头一回仔细打量戚然,这人不生气的时候长得还是挺顺眼,看久了还有点眼熟。
戚然看着周楷之,还以为能等到什么别的答案,结果只有探究的眼神,这双眼他再熟悉不过,从昨晚一直盯他到现在,活着死着,梦里梦外,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到底有多蠢。
戚然开始小幅度颤抖,表情是陷入痛苦回忆的狰狞,周楷之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立即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对门外说着什么,戚然平复了些,往门口看了眼,周楷之像是接过一碗汤,仰头喝下去后,门外的人才关上门走了。
监狱还管早饭呢?豪华标监啊。戚然暗暗吐槽。
再回来时,周楷之脸色不大好,像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眼神都有点直,他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努力翻找什么,翻到一半实在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戚然不太关心地问。
呕了几次,洗手池的水停了,周楷之走出来,脑门上还带着层虚汗,他扶着椅子坐下,继续翻动抽屉:“喝了碗药,不碍事。”
“矫情。”戚然瞪他背影一眼,想继续之前的盘问,结果门又被敲响了,他忍无可忍:“你这一大早屁事儿怎么这么多?”
周楷之在椅子里蜷了一会儿,强直起腰往门口挪,门外狱警已经把门打开,拿出登记本让周楷之签字。
“有你的快递周老师,这次东西好多,我都给你摆走廊了。”狱警把本递过去,没有要扶一把的意思,周楷之白着脸签完名,从某个箱子里抓了两把金元宝揣进狱警两侧的兜里。
“劳烦了……”
“都小事,尽快往屋里搬搬啊,别放这占地儿。”
周楷之答应了,送走狱警后迅速在几个箱子里挨个翻找,两人份的衣物、用品、食物,和数不过来的元宝冥币,周楷之折腾了半天,终于在某个箱底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戚然走到门口,看见周楷之蹲在地上,正往嘴里塞一颗粉白色的水果硬糖。
“……”
“别告诉我你刚才翻箱倒柜半天就是为了找这个。”
周楷之含着糖含糊一声,听起来状态比之前好了点。
水果糖只有一小包,周楷之并不打算分享,珍之重之地包好收了起来。戚然顺着墙根看过去,一排的木质箱子全都挂着红绸,和昨晚众人抬着的那些一样!
是彩礼。
周家人把它们烧过来了。
这种两个世界的诡异的联系让戚然莫名有种反胃,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种诅咒,周楷之的脸,带红绸的箱子,那件红袍,所有能让他想起那场冥婚的东西他都犯膈应,他想逃离这里,他想斩断这种若有似无又冥冥之中的畸形关系。
他忽然摸到自己左手食指的戒指,那是他自己买给自己的礼物,曾经代表向往爱情的戒指反倒成了痛苦回忆的开关,他一看到它就会想起那天趴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
他奋力褪下戒指,朝前方用力扔了出去。
全他妈滚蛋吧!
扔完他才注意到,眼前是个巨大的环形监狱,而刚刚戒指掉落的地方,黑漆漆的不知通向哪里。
环形监狱就像一座超大容量的室内停车场,每一层都有无数个房间,密密麻麻如芝麻大小的黑铁门后面囚禁着一个个亟待赎罪的灵魂。
戚然有点好奇,他走到周楷之隔壁的房间朝里看了看,屋内一贫如洗,除了简单的卫生用品和床具,犯人只能呆在角落里发呆,完全不像周楷之桌上还有花瓶可摆。
再看到排成长串的金元宝箱子,戚然更膈应了。
真尼玛腐败!
这时周楷之重新从屋里走了出来,又恢复了之前的人渣模样,他靠着门框和戚然介绍,这里是醴城的万人监狱,同样的楼还有十多个,专门用来关押自杀的人。
戚然觉得大惊小怪:“有那么多人自杀吗?”
“比你想的要多,而且理由千奇百怪。”周楷之说,“能住进来代表你的罪还有余地可赎,罪孽重的直接从这扔进地狱。”
戚然往黑洞里看了一眼,感到一阵恶寒。听周楷之这么一说,这还哪是监狱,分明是某个毗邻CBD的高级格子间,想住上就得烧高香那种。
周楷之递了一袋钱给他:“拿点吧,在外面用得上。”
戚然其实特需要钱,但一想到这钱是怎么来的,他就气得抬不起胳膊,更别提坦荡荡地用了。
他接过那袋钱,往后一扔投入地狱。
之后他步履生风,朝昨天跳车的高架桥走去,他要去找夏无前,他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没法和周人渣和平共处,只能通过第三者获取更多信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地方可去,没有钱,他只能寻求警察的帮助,幸好这招到哪都好使。
戚然潇洒地扔了钱,周楷之也不生气,从他俩简短有限的交流来看,戚然似乎并不如大姐所说是病死的,病逝的灵魂他见过,病恹恹的,就算去了医院也修不回来。反观戚然,生气时眼球暴突,中气十足,动起手来招招致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甲亢,如此健硕之人绝不可能是病死的。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闪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带着多重疑问拨了个电话,夏无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嗡嗡的像是在开车。
“周老师,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我没事,去过医院了。有个事儿问你。”
“没事就好,什么指示?”
“戚然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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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哦~
第八章 游戏规则
戚然凭借他生前出色的方向感,成功在高楼林立的醴城市中心迷了路,不知道这里的规划参考了哪座友好城市,竟然混乱得毫无章法,当他第四次转悠到硕大的禁停标志下后还是朝路边的行人借了手机打了110。
夏无前前脚刚向周老师汇报完,后脚就接到了戚然的求救电话。他开车接到人,摇下车窗第一句就是:“上车之前,请你跟我保证绝不再出幺蛾子。”
戚然干巴巴说了句“保证”,坐进了副驾。
车子平稳驶出,夏无前瞥了眼戚然:“吃早饭了吗?”
戚然:“死人还用吃饭?”
“第一,你不是死人,是灵魂。”夏无前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比划,“灵魂也需要充能和休息,否则会虚弱,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点东西没吃?没觉得累吗?”
戚然听他这么一说,全身忽然涌上一股巨大的疲惫感。
“第二呢?”他靠着椅背问。
“第二,醴城好吃的可多了,你确定不试试吗?”
夏无前带戚然“试试”前,先把他载到了第一医院,戚然嘴角的瘀伤他昨晚就注意到了,过了一宿也没处理,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他要是不提,这家伙能顶着这身伤过完后半辈子。
戚然头一回来医院,以为和写字楼便利店一样,人间怎样这就怎样,因为在醴城看病也得挂号,也分急诊普通诊,可进到诊室他才意识到不同。
这里与其说是医院,倒不如称作整形室,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在医生手里变得软如橡皮泥,简单推捏几下后,嘴角就变得光滑无伤,医生又帮他修复了身上其他地方,后脑处的大包也被顺手抚平了。
往外走时,他看见各式各样的灵魂抱着他们的断手断脚前来问诊,戚然问夏无前要是连肉身都没了的死法怎么修补,夏无前说不用修补,直接一个完整灵魂渡过来就行了。
出了医院,他俩在小吃街从头买到尾,戚然吃过的没吃过的夏无前都带他打卡了一份,两人拎着满满两手食物回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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