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
“我也想知道,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衣帽间的灯光很暗很冷,庄玠凝视着他,瞳色在的背光处显得愈发黑沉,足足看了半分钟,然后蓦地移开了目光。
蒋危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什么,有些气急败坏地拉住他,命令道:“不许用。出任务又不是去选秀,部队那群兵痞子没脸没皮的,捯饬这么香给谁看!”
香水瓶在庄玠手里翻了翻,被他放回去,端正地摆回了橱架上。
第27章
这次任务仍然是一级保密,专案组派了辆车把他们接到机场。
天刚蒙蒙亮,正是雾霾最重的时候,停机坪上只停着一架铁灰色的军用运输机,跑道延伸至看不清的天地交际,从三方抽调的队员基本已经登机了,陆则洲跟两个人站在登机舷梯上说话。
其中一个是部委的某个处长,负责对接工作,上来就拉着蒋危套近乎,蒋危爱答不理的,客套几句先上去放行李了。那处长又转过头:“庄队长是吧,哎呀久仰大名了,去年国庆阅兵,在城楼上我还见过你姥爷呢,真是将门无犬子啊。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
庄玠对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一向提不起兴致,直接把脸扭过去,往上走了两级台阶,面向右边那个男人伸出手:“白院长。”
白遇河穿着军装,军装外面套白大褂,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跟他握了握。
庄玠的社交圈其实不大,但对这个人印象很深,拜蒋危所赐,两人处对象这三年,他可没少光顾陆少爷开的医院,白遇河是医院的名誉院长,偶尔碰上了,对方也不怎么说话,点点头招呼一下就擦肩而过。
他知道白遇河隶属解放军医院,却没想到他是军职,看一眼肩章,军衔似乎还不小。
“认识那敢情好呀,就不用我多介绍了,这是咱们行动组的军医,也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那部委领导满脸堆笑,竭力跟这俩不爱说话的找话说,脸都要笑僵了。
好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总控室很快通知飞机准备起飞。
庄玠进到机舱里,扫了眼行动组的同僚,有几个警察队伍的熟面孔,还有当初参与英才计划时同批次优干,贺延也在里面,坐在最后一排拼命朝他挥手。
他跟认识的人一一打了招呼,找到座位——蒋危已经先一步坐下了,两人座位挨着,庄玠的位置靠窗户,蒋危就往旁边靠过道的座椅上一坐,膝盖顶着前座,把路堵得死死的。
人骨子里顽劣的一面不管多少岁都不会变,从小到大,这个人总是能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用各种方式挑战他的忍耐力,并对这种幼稚的把戏乐此不疲。
庄玠走过去,在蒋危肩上拍了一下,说:“起来。”
蒋危仰躺在座椅里,一动不动,目光划拉一下自己的腿面,再飘到庄玠的大衣下面,毫不收敛地描画着那两条笔直的腿。庄玠今天穿了条窄口牛仔裤,这种裤子很修饰腿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比赏心悦目,裤口收束到脚踝,袜子和裤腿之间露出一片苍白的皮肤。
蒋危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脚腕,视线里带着狎昵和暧昧,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正经东西,庄玠被看得发毛,忍无可忍地往机舱后走。
刚一转身,蒋危立刻站起来,飞快地把人推到里面去,顺便捞起他的腿,挨个拽了拽裤腿护住脚脖子。坐在同一排的两人听到动静,朝这边望了一眼,庄玠试图抽出腿没能抽动,顿时脸色更加难看,系安全带时手都在抖。
等他终于坐好,蒋危往旁边凑了凑,贴着耳朵说:“见到白遇河了?”
庄玠厌烦地侧了一下身,理都不愿理。
蒋危仿佛浑然不觉他的抵触,慢悠悠松开他的腿,低声道:“三十二岁,已经是大校了。这次带队,就是来给军委当喉舌的,军方通过他,远程指挥整个行动组。”
“……他不是在陆家那个医院的院长吗?”庄玠沉默了一下问。
“院长是挂名的,他拿着军医大的毕业证,实际上学的是遗传学,毕业后被国防科工委分配到507所,一直从事R基因相关研究。”蒋危顿了顿,用有些八卦的语气说,“你知道吗,陆则洲他爸为了娶这个男人,站在军委主席办公室,说组织要是不批他俩的结婚申请,他就脱了那身军装,回老家种田去。”
陆军长的风流逸事俨然已流传甚广,纵是如此,庄玠还是听得默了半天,正待说些什么,又听蒋危低笑了一声,说:“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去跟领导说,让民政局破例给咱俩扯个证。”
庄玠猛地回头,耳朵从蒋危的嘴唇上擦过去,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片刻后冷冷道:“……你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去民政局。”
话一出口蒋危瞬间沉下脸,险些暴起骂人,连忙运了好几口气,才忍着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庄玠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头,将窗户的遮光板拉下来,脸枕到椅背上,闭上了眼,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蒋危最受不了这种敌对漠视的态度,他想把庄玠摇醒拽起来,拉他坐到自己腿上,不好好说话就不允许他下去,或是把人按在座位上狠狠地亲,从那两片只会冷冰冰刺激他的嘴唇里逼出同意的字,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就很快从他脑海中抹掉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不要脸的流氓,做了那么多伤害人家的事,把人强占在身边,还想把这种行为合法化。蒋危给自己找了个合理被讨厌的理由,勉强释怀了,十分大度地帮庄玠盖上大衣。
从北京到新疆,近四千公里,八个小时。
按计划飞机会在阿勒泰附近一个军用机场降落,地方兵团要派车过来,把人和军备都送到天山北部的边境线上,那附近有个保密的训练基地,距离老余提供的地址只有百公里不到,行动组驻进营区后,才会根据情报制定下一步动作。
落地就意味着长时间高频无休的工作,飞机上大部分人都在补充睡眠,蒋危心里窝火,中途还是把庄玠拍醒了一次,问他要不要喝水,需不需要用晕车贴。
庄玠有晕车的毛病,汽车轮船飞机,大大小小的交通工具他都晕,蒋老司令曾经开玩笑说,庄玠唯一不晕的东西是他家孙子的机车后座。每次出门旅游时,庄玠妈妈都会准备一个很大的背包,把晕车药和面包装好,以备不时之需。尽管在他的管控下,庄玠已经三年没出过远门,蒋危还惦记着这个事情。
机舱里光线很暗,睡眠环境绝佳,蒋危连叫了三声才把人叫醒,庄玠明显有些烦躁,半梦半醒之间闭着眼睛直摇头:“不需要。”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蒋危扒拉着他的耳垂,难得耐心地哄道,“飞机八个小时才落地,不跟民航一样提供飞行餐,我包里有苹果卷,吃一个再吃片晕车药……”
庄玠被骚扰得烦了,拉起盖在身上的大衣蒙住头,懒懒地说:“我在研究所做过抗晕眩训练。”
蒋危轻轻“哦”了一声,慢吞吞坐回去,心里生出一丝淡淡的失落。那种感觉就好像别久成悲,时隔多年,他还故步自封在旧时的习惯里走不出来,另一个人却已经丢下他向前去了。
抵达军事基地已经是第二天。
为了保证行动的机密性,营区提前清空,驻扎在这的部队整体迁出,只留原驻地一个政委负责接待。按照老余的口供,地方政府从黎宗平藏身的村子请来一个维族老人,是扫盲运动时读过书的,能说汉语,让他来给特别行动组导航引路。
长达十几小时的车程,又是从内地到高原,几个警察一到营区就倒下了,剩下睡不着的一群人坐在训练场上围着篝火聊天。
那个维族向导把他所见所知与行动组说了一下,与老余交代的相差无几。
黎宗平在507所的实验基地待了多年,他凭借自己的经验,在天山北峰一个垭口,按照北京那个实验室的结构,等比例复刻了一个变种人研究中心。
“他手里有当年叛变时,从北京实验室带走的科研数据。”白遇河分析了一下,推测道,“但一个实验品的成功改造,是不可能脱离原始基因数据的,黎宗平很可能在用自己的血清制取复合剂,然后把复合剂注入人体,通过自然选择的方式决定基因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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