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人鱼的三步法
许羲嘉站在房间里,她的笑容越来越狰狞,骨骼噼啪作响,像有什么怪物将要从身体里冲出来。她换上一副春风和煦的微笑,捡起一根皮鞭,突然想起了之前任雀教她弟弟翻墙看小黄文的事。
啊,反正人鱼不是纯情的生物,那她不经意地、启发一下楚虞相关知识也不算过分吧?
皮鞭伸缩,在她手中掸出一声近乎可以撕裂苍穹的脆音,许羲嘉眯着眼,欢快走出房间。
毕竟学无止境,楚虞这条年幼鱼,进到人类社会的大染缸里,学点花的又能怎么样呢?
两小时后,在客厅看剧本的许羲嘉看到任雀走下楼梯。她正襟危坐地从纸张后瞥出安然目光,却没见到楚虞。
“楚虞呢?”她疑惑地问道。
任雀略略抬了下眼,他换了件衣服,似乎是洗了澡,神清气爽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散漫答道:“睡了。”
“现在?这才几点。”许羲嘉讶然道。只见任雀没回它,反倒问:“信使什么时候到?”
“一小时前到的,外面有点雨,我让他进笼了。”许羲嘉指了指窗外,任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下。
他们正说着话,一只银鸟从阳台上飞下来,它的翅膀闪着冷色光泽,眼珠乌黑,死气沉沉地盯着任雀。它从空中落下,一双尖锐的爪子扣在任雀小臂上,露出一指长的皮信筒。
“辛苦了。”任雀客套道,从信筒里取出信。
说是信,不过是一截硬质银色锁链,表面平滑,正中刻了些梵文。他把信捏在手里,迅速读完了上面的内容。
是雌黄的来信,信上说念水潮城前往一批监管者,雌黄和芸黄在对后续事件进行处理,但由于阿倩跟任雀走掉,最后也没查出什么要紧事。他们将在一周后动身前往任雀所在的区域,要任雀暂时等待。
还有一件事引起了任雀注意,雌黄特意提到,前往念水潮城中的监管者在闲聊时透露口风,若水南岸的人鱼族最近蠢蠢欲动,在海岸惹些事端,要任雀多加小心。
【芸黄昨晚在海岸消阵,恍惚间见到形貌酷肖大祭祀的人,事后她颇多疑,托我转达。】
任雀的目光落到‘大祭司’三个字上,不可遏制地一颤。
“怎么了?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许羲嘉把剧本放下,盯着任雀问。
那一瞬间,许羲嘉不知道任雀看到了信中的什么内容,但他的神色突然肃穆、如临大敌,一种凄旷的冷峻和思念矛盾地杂糅在一起,以至于她一瞬察觉空气中气息的变化,不由得出声去问。
任雀摇了摇头,指尖刀锋突兀出现,逐渐凝成一小把刻刀,静静落在任雀手中。他捏着刻刀正要写字,便听楼上传来扑通一声,一枚苍蓝色漂亮鱼球从楼梯上滚下来,在即将触底时猛然展开,欢快地扑到任雀身边。
“呜?”楚虞刚刚睡醒,眼里还藏着昏倦的茫然,他撞进任雀怀里,嘴里叼着口.球,开心地蹭他。
“别闹,我在回信。”任雀垂眸瞥着楚虞,摸了摸他的头发。“平日也戴着,别人见了该嫌我虐.待你。”他笑着,任凭楚虞躺在他腿上滚来滚去。
楚虞玩了一会,目光落在任雀的刻刀上,他伏在任雀肩头专注地凝视着刀锋旋转的弧度——任雀并非在锁链上刻,他面前虚幻地浮着一层光影,如流动着的古铜色斑驳石面。他的刀法流畅娴熟,字体飘逸、转折间又透着遒劲,但他刻的不是人类通用语,而是如精灵似的梵文。
金光悦动的梵文吸引着楚虞的目光。
“想学吗?”刻刀在任雀指尖一转,他见楚虞已经惬意地把尾巴都搭在他膝头,便爱怜地笑语着。楚虞希冀地抬起脸,呜呜着点头。
任雀把刻刀放在一边,强势又不容置疑地拉过楚虞的胳膊,位置一变,楚虞趴在任雀怀里,光.裸的后背遮挡住任雀所有的动作。
他的指尖抬起,在楚虞削瘦又平坦的心口慢慢划着,一笔一笔,仿佛要将那个名字刻在人鱼的骨肉里。
“这是‘楚虞’。”他凑近楚虞的耳边,轻声道。
可没人知道,他落笔相连,写的却是‘任雀’。
第21章 鱼鱼这么可爱怎么能吃鱼鱼呢?
任雀写完了回信,把信扔回信筒。楚虞还在一边叼着刻刀回想刚才任雀在他心口写的字,但他很笨拙,学习人类语言都显得捉襟见肘,更别提写梵文。
“别写了,饿不饿?”任雀背靠沙发,浑身露出松散神情,他微一挑眉,召回任雀嘴里的刻刀,又在他肚子上摸了摸。
瘪的,估计是饿了。
玩具消失了,楚虞扫兴地吐了吐舌头。他翻身露出软软肚皮,勾着任雀的手,要他继续摸。
“呜——”楚虞从嗓子里呼噜一下,声音又细又奶,染着点委屈,可怜巴巴地瞧着任雀。
“隔壁街有家很好吃的店,一起去吗?”许羲嘉一提吃的特别来劲,她笑弯了眼睛,仰身把剧本一搁,也不等任雀的意见,踢掉鞋子就往化妆间走。
“女明星要去变脸了。”任雀低笑一声,他对女孩子们的化妆技术一向感兴趣,从早年的涂脂抹粉到现在那些他看不懂的奇怪步骤,每次见都会惊叹。
多亏他是个帅哥,万幸。
折腾十几分钟,三人一鱼出门了。
阿倩规规矩矩坐在后车座上,目不斜视,尽量缩小存在感。任雀开车当保镖,女明星坐副驾,楚虞不安分,探出半个身子向前靠,扒着任雀的椅背探头探脑。
棕色保时捷狂奔在一片红尾灯里,迈步用挪,比蜗牛快点,好不容易到了许羲嘉所说的饭馆。
浅棕整体条纹木质结构,白色纸糊墙面,榻榻米低矮,米黄色灯笼高悬。环境清幽,店里没什么人,颇为冷清。
“东瀛料理?”任雀抱着楚虞,把楚虞的大裙子往下遮了遮,一手捏着他的尾巴,转头问许羲嘉。
“怎么?吃不惯?”许羲嘉一愣,她见任雀目光复杂,兀自喃喃:“我们上次不是吃过,你也没……”
“呜——?”楚虞眯起眼睛,他打量了下饭店装潢,富有攻击性的眸子一片清明和狐疑。他吸了吸鼻子,探出半身去,似乎在寻找确认什么。
卧槽……
许羲嘉意识到了什么。
“你也真会选地方。”任雀低声笑了笑,没有责备,玩味地看着楚虞的动作,挑逗地道:“我们家楚虞鼻子可灵了。”
然后,喜忧参半的灾难开始了。
这家店上菜很快,穿民族服装的服务员端上第一盘海鲜刺身时,楚虞的眼睛就直了。
他双眼放光,镭射似地精准定位到一盘白花花红亮亮的鱼肉上,他因为外出而穿了条黑色裙子,衬得他皮肤冷白。他抻长了脖子,眯缝着眼睛盯着运动中的刺身,逐渐露出震惊。
所有活物屏息凝神间,任雀伸出筷子,夹了块三文鱼,缓慢地展示它在酱料里的色泽,最后夹到自己盘子里。
楚虞瞪圆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歪头盯着任雀的动作,痛心疾首地看了眼那块肥而不腻的鱼肉,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用满是威胁的眸子注视着任雀,无声对峙在狭小房间里进行,任雀筷子一抖,一口含住三文鱼,而后鼓着腮帮子看了眼楚虞。
在楚虞的认知里,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挑衅。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人鱼顿了一下,他缓缓伸出手指,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尾巴piapia捶击着榻榻米,嗓子里发出蹦豆子似的谩骂,语调连贯清脆,怪好听的。
“鱼鱼这么可爱怎么能吃鱼鱼呢?”“一口一个鱼宝宝那都是我们鱼吃了多少东西才长出来的膘!”“在王面前吃他的子民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罪不可恕大逆不道以下欺上来人啊有人造反啦!”“你这个刽子手我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吃东西了!”“你失去你的鱼宝宝小可爱了哼哈……”
任雀把那些听不出的变调自动脑补了一下,反正来来回回也就说那些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