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连压制复仇的心思都很艰难。

　　只要带着一丁点认同，他再度坐上王座之时，一定会被魔巢吞噬。

　　如果下一次他不再能回来，赞沙玛尔会杀了自己吗？

　　古里亚涅的举动可谓伟大，那个下场贝因加纳却不想选。

　　他不能让赞沙玛尔背负这个罪孽，无论对方能否做到，这件事都会把创伤留给这个还能再活几千年的人。

　　所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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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玛大概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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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塔古恩方向的异象瞬息万变，落英要塞的始作俑者们已展露不出意料的神情，可惜的是他们的得意没能持续很久。

　　霜石发觉那座城市重新静止，没有如他所预见的那般再度动起来、来到他们所在的落英要塞时，霜石扑向距离他最近的瞭望口，直勾勾盯着远方，口中是不敢相信的语气。

　　“这不可能……吾神应当降临了！这怎么可能？！”

　　能够将移动魔巢的力量代表着同调相当深入，阿塔必定已经坐上王座，这本该只会导致一个结果——精神过度深入渊海的阿塔将被神取代，虚无之神的意志获得能在现世活动的肉体，入主新的魔巢，开启毁灭。

　　可事实偏离了这个剧本。

　　霜石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是他们的神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您还是过于……仁慈。”

　　这个亚厄蛇人露出别样的神色，像是惋惜，但也无法有怨言。

　　可是危机过去，清算的时间到了。

　　被锁定的魔石火炮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角度再次攻击移动位置的拉塔古恩，在确保都城安全无虞后，虚无民开始进攻军械室。

　　骑着漆黑骏鹰的艾特拉丝率先冲了进去，虚无民天生有极高的魔抗性，使得蛇人的那些腌臜术法很难让他们中招，一个躲闪不及的蛇人直接被骏鹰撞倒踩在身下，女战士反握红刃划过地面，地上的人瞬间身首异处，成为涂抹军械室的第一笔猩红。

　　艾特拉丝倒觉得一击毙命便宜这群败类了。

　　虚无之神的完美造物不是亚厄蛇人能够面对面抗衡的，霜石以及他身边的人在这些战士冲进来时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准备施法。

　　目的未曾达到的确可惜，但这不是结束。

　　只要拉塔古恩还屹立于这个世界，它真正的主人就有降临的机会。

　　该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艾特拉丝没见过霜石，但她有赞沙玛尔的转述，因此在踩碎又一个拦路的蛇人后立刻将目光投去锁定目标，也在第一时间发现蛇人正在用血画出法阵准备逃走。

　　她当机立断拾起鞍座侧边的战矛投了过去，锋利的战矛刺穿其中一个正在画阵的蛇人，将他钉在墙上，路那维特跟随艾特拉丝的步伐同样投出手中的武器，两人配合默契将对面正在施法的术师全部毙命。

　　然而她们击杀的速度敌不过还活着的蛇人再次施法的速度，就在艾特拉丝心想来不及时，军械室地面亮起微光，正在发动的法术灵光倏地寂灭。

　　银风护送着克莉斯多尔这时也到达军械室门口，星正教圣女刚刚捏碎了手里的吊坠，像是能够操控这里隐藏的机关。

　　“军械室的禁魔立场被激活了，艾特拉丝女士，别放走他们！”

　　落英要塞被邪魔入侵后失去了绝大部分防御，能够让全域禁魔的大型法阵同样失去效用，但随着虚无民攻入要塞杀死维持猩红菌毯的蛇人，要塞的控制权渐渐落回智慧生物手中，被克莉斯多尔找到后激发出来。

　　同为立场型法术，禁魔立场能够消除的不仅仅是星辰魔法，还有古魔法。

　　这个法阵极度复杂，唯有落英要塞这种需要对付以古魔法见长的邪魔的地方才会不惜代价打造它。

　　这时候没人会犹豫是否需要留活口拷问他们是否还有后手，虚无民奉行赶尽杀绝之道，这里的亚厄蛇人今天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接着！”从下层清剿完敌人的卡特利昂奔上楼看到这一幕，直接从自己的随身武器里挑出一把抛给将战矛投出的路那维特，这个深蓝色眼眸的年轻战士牢牢守住门口，搭起巨箭瞄向被其他尚且活着的蛇人簇拥在中心的霜石，他能看出，这就是这帮人的首领。

　　霜石也同样看了他一眼，口中发出啧啧的动静，像是在觉得可惜、连带着有点恼怒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这里每一个虚无之神的造物脸上。

　　“吾神对你们很失望。”

　　他沉声道，像是在垂死挣扎。

　　艾特拉丝难免想啐上一口，但她忍了忍，跟自己的同袍逐渐谨慎地缩小对亚厄蛇人的包围圈，虽然禁魔立场已经被激活，但还是要戒备这些混账会不会有些昏招跟他们鱼死网破。

　　霜石此时却很镇定，将手拢在长袍袖中，露出拉长嘴角的笑容说道，“你们的挣扎是没有意义的，无论你们想如何拖慢神来到现世的脚步，祂终会到达。”

　　“至少搞死你是有意义的。”

　　艾特拉丝不想跟他废话，居高临下的女战士让其他人给自己掩护，长刀再次出鞘，向着霜石劈下。

　　“……！”

　　霜石纹丝未动，挡住女战士刀刃的是从一旁奋不顾身当起肉盾的蛇人月巫，即使在他动起来的瞬间虚无民的箭矢已经射穿了他，月巫依然拖着残肢动了起来，仿佛他早已是一具无痛无觉的活尸。

　　大量的血泼洒到这些邪魔堆里，霜石趁此机会，和所有还活着的蛇人做了同一件事——他们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剑，但不是为了跟天生善战的虚无民徒劳地比划武力，而是刺向了自己。

　　他们有的切下自己的手掌，有的刺瞎一只眼睛，不止艾特拉丝，她后方正拉弓待射的战士们也诧异非常，但战斗的经验让他们觉得这惊悚的行为一定并非表面上自残那么简单，纷纷出箭。

　　断钢的巨箭冒着血气，蛇人的尸体堆在角落，仍活着的邪魔已然寥寥无几，却依然在用同伴的尸体作掩护继续他们的自残，霜石同样用锋利的短剑割下了自己的左手，在痛苦中咧嘴笑出了声。

　　不祥的红光在此时从尸堆里蔓延开来。

　　艾特拉丝大声咒骂了一句，朝后方扑倒距离她最近的路那维特，同时向其他人吼道，“所有人后退！”

　　她从弥漫开来的渊海气息认出了这是什么，献祭神术——神居然在接受亚厄蛇人的献祭？！

　　这可能是蛇人唯一能够使用的神术，献上血肉乞求虚无之神带他们离开此地……而神术不在禁魔立场限制的范围之内。

　　和艾特拉丝等人不在同一个角度的卡特利昂本来就处于安全的位置，他把距离自己不远的克莉斯多尔和银风往更外围一推，搭弓瞄准，巨箭在最后的机会射向霜石的头颅，却因地上无数残肢献祭而出的渊海威压偏离了准头。

　　即使如此，钢箭依然重创了霜石，箭尖虽然只是擦过他的头颅，也直接毁了他一边的耳朵和小半个头盖骨。

　　受到这样的伤势，这个亚厄蛇人竟没有马上毙命，他阴森地看着攻击自己的人，咧开嘴角，一副来日方长的嘴脸，拖着残躯和仅剩几个蛇人一同在神术激荡出的风中消失在原地。

　　神术力量压缩的空间将霜石等人离去的地方蚀出一团散发腐臭的焦黑，护住路那维特的艾特拉斯重重捶向地面，神情懊恼。

　　即使霜石的伤势看上去肯定活不长，逃走的亚厄蛇人也只有寥寥，但只要他们还留着一口气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事情就不是结束。

　　要塞外围的菌毯退潮一般消失，然而银风顺着褪去的红色看向四周，那些被菌毯覆盖的士兵纷纷裸露出来，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这些士兵的身躯像被抽干了血肉，表面干枯，被夺去所有生机，蛇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滋养菌毯，瓦解了要塞的防御。

　　看上去，在无数的牺牲之下他们夺回了落英要塞。

　　然而这些尸身，地上摆放的已经大部分空空如也的弹药箱，和在移动后死里逃生却被炮轰过不止一轮的拉塔古恩正在告诉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