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
“您不能这样说阿塔,统领,您是不是神经衰弱了。”黑曜石不惜再次顶撞上级也要用责备地语气说道:“他那么聪慧迷人,魅力四射,您居然没有被他吸引,反倒说他坏话。”
赞沙玛尔看着这个胳膊肘已经往外拐的魔偶,觉得黑曜石运用的形容词已经不是在描述梦中情人白马王子,而是在说人类国度某个当红舞台女演员,女,演员。
回头让道兰提尔梳理梳理黑曜石掌握的词汇吧,否则真的没救了。
贝因加纳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包裹在层层伪装下,以为撕开一层下面就是真相,但可能只是他精心准备的又一层陷阱,是伪装成糖果屋的杀人房。
那些对古魔法的追捧、求知欲,对未知的探索欲望,不是个典型法师正常的做派。他在一味渴望知识?并不是,刨根问底地为灵魂汲取营养之类的行径跟他画风不符。
或者一味追求力量?也不是,他明显地有好恶之分,不把获得力量当作勋章或是成就。
当然,贝因加纳也不能从任何非典型的例证里找出共通点,他根本就不像个法师,魔法更好比是他选取的其中一条捷径,是工具,而不是通往真理之门的钥匙或者成为传奇的必经之路什么的。
唯有在那个空洞之下,在满是烟尘的废塔残骸里,赞沙玛尔才短暂地从贝因加纳索要酬劳的动作里,看清对方将强烈企望写在脸上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很像在抓着一棵救命稻草。
赞沙玛尔淡淡地道:“他很可能对虚无民有所图谋。”这是废话,若不是有利可图,谁会跑到这么远这么危险的地方,这又不是富豪在偏远山区开慈善派对。
执事莫名,“那又有什么关系?阿塔本就是所有虚无民的主人,他可以支配我们所有人。”
“……然后、重蹈覆辙?”
不知为什么,黑发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厉,黑曜石收声,不解地看着他。
一阵微暖的风吹过,几乎是立刻,赞沙玛尔恢复了正常,他没有解释,什么都没说,现在的血祭司和他的造物是大战之后诞生的,很难理解许多事。
他们无疑需要主君,但是,他们需要的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领袖。
两人在回去的的路上走过先前贝因加纳采购时走的路线,当赞沙玛尔经过那些吊高的属于商主和他们附属的楼宇时,他挑起眉,往上看了一眼。
山壁上的小道刚好有一队缓缓行驶的马车正在通过,他们运送着罩有黑布的大型板车,黑布勾勒出四个尖角的轮廓,里面可能是堆叠在一起的巨大箱子。货物似乎非常沉重,车板随着惯性吱呀吱呀地晃动,这种摇晃很不正常,仿佛盛装的是某种液体。
赞沙玛尔闻到海水的腥气,而这里距离海洋很远。
黑曜石不知统领在看什么,不明所以地站在一边,因为刚刚被吼了,他目前暂时表现得很乖巧。
等到那车队走远,黑发男人就撤回视线,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往幽灵的家走。
推开门,香草的茶香还没有完全散去,正在洗碗池旁洗洗涮涮的少年见他们回来了,敷衍地打了招呼,指指身后角落的房门说,“贝因说他要睡那个小房间,看来他不想跟你一起睡啊,赞沙玛尔大人。”
黑发男人哼了一声,房间里明明有两张单人床,他们并不会“一起睡”。
忽略以夏在他们出门的期间突然就跟贝因加纳熟起来的速度,赞沙玛尔把包严实的棺柩往墙角一竖,直接进屋休息,不像黑曜石居然还要去跟贝因加纳道个晚安,问他明天几点起床,想吃什么早餐。
赞沙玛尔没留耳朵去听,他躺到那张伸直了腿会直接悬空的小床上,用胳膊垫在脑后当枕头,仍然在想贝因加纳、的怪异。
赞沙玛尔从第一次见到贝因加纳的场景顺着往后回忆,以期不落下任何细枝末节,来寻找对方不能胜任的证据——可是一直推到最后,赞沙玛尔才想起来,这根本不是他认不认为的问题,这个法师确确实实让匣子产生变化,他的血也真的加速了他的伤势复原,他已经走了大运,原本大海捞针的一件事被他办成小水塘里捞一条甩着金色尾巴生怕人看不到的漂亮金鱼,都已注定。
想明白这件事后,赞沙玛尔释然了,他的回想定格在贝因加纳今天早些时候摸他耳朵的触感上,思绪一歪,想到那只手比他想象的软,有一点冰冷。
和被他啃破的嘴唇一样,冰凉的,像是血没有温度似的。
人类都是这样吧,看着就不是一副钢筋铁骨的模样。
黑曜石进房间后看到自家统领躺在床上一副目光放空的样子,以为他这是反思了自己该怎么和阿塔保持良好关系,正在苦恼,于是执事在床边坐定,苦口婆心地说道,“从称呼的改变开始怎么样,您可以叫他贝因。那个猎人少年叫起来都没问题,您已经跟阿塔这么熟了,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赞沙玛尔说,“他是阿塔,我们要叫他主上。”
黑曜石持反对态度,“那是其他人。您是找回阿塔的人,是不同的。”
确实不同,但不是这个。
赞沙玛尔看着天顶吊下的孤零零的晶石灯,心想,他是我带回来的,所以我要负起责任,看住他。
宝藏猎人的聚集地夜晚很嘈杂,他们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一次寻宝而送命,除非是特别禁得住诱惑的类型,否则有命在的时候通常都会过着挥霍的生活。这里的商主会为猎人好手提供不错的待遇,只要带着值钱的东西回来,美食美酒,漂亮的男人女人都能享受得到,所以猎人们的夜生活很丰富,直到月亮开始往另一头滑落,街道才能清静下来。
赞沙玛尔在一丝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细微声响中睁开双眼,从床上无声地支起来,隔壁床铺上“休息”的执事在黑暗中投来疑惑的视线,询问声被赞沙玛尔用竖在嘴边的一根手指压灭,黑发男人双脚落地,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屏住呼吸。
他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然后上手一掰,直接把门把手掰了下来,然后通过那个孔洞把门板一提,静悄悄地拉开房门。
客餐厅没有异状,棺柩还立在墙边,洗碗池的龙头滴答流水,但这不是赞沙玛尔听到的异响。
他盯着贝因加纳所在的小房间的门,身体静止了几秒后突然冲向它,掰锁、推门,迎面赶上一道人影站在床边,手中的匕首正要抹向床上的人的脖子。
赞沙玛尔面无表情地冲过去,这个房间挤满了杂物,床更是窄小的可怜,因为没有窗帘,窗外动不动就会有刺眼的巡查光闪过,活像能晃瞎人眼。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环境下根本睡不着,而贝因加纳居然睡着了,无知无觉地侧躺着,一副很方便别人在他睡梦中取命的样子。
黑发男人截住了那只匕首,一手肘打向杀手的脑袋,但被对方敏捷地躲过。这名杀手并不恋战,见没能成功,即刻就开始寻找脱身的办法,但赞沙玛尔不会让他跑掉。
顾及床上的人和难以施展的空间,赞沙玛尔与杀手周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滑不溜手,难以一击毙命,身手敏捷又烦人。黑发男人蹙眉,仿佛想到什么,将缴来的匕首甩出去,叮的一声,刀把碰到房间的晶石灯开关,整个屋子顿时大亮。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吸都非常轻微,包括终于因为动静睁开眼睛的贝因加纳。在看到这么小的空间还站着另外两个人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感到丝毫讶异,先去看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呈保护姿态的赞沙玛尔,而赞沙玛尔在看那个杀手。
黑发男人叫那个人:“幽灵。”
法师这才把目光同样移过去,打量那个不速之客,因为跟所想不同,他露出诧异的表情。
杀手的深棕色头发凌乱又疏于打理,眼眸碧绿,当中有一些幽深的冷漠情绪。围巾完全遮住他下半张脸,可就算光看眉眼和鼻梁,也能预感到这是个十分俊美的男人。
但是贝因加纳不是在惊讶这个,而是他认出了这个人。
这是以夏的老师,那个名叫弗林特的本该已经因古战场污染疯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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