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
法师工会的告示栏和冒险家那边的画风必然不同,几乎都是关于施法者和法术相关的,一部分是求购珍稀材料,当中夹杂着打擦边球的隐语暗示自己需求王国律法禁止的违禁品,但因为这里是贸易自由的砂阳城,另有一套法规,只要不是太明目张胆就不会被撕掉。
告示栏占据着一整面墙壁,赞沙玛尔从各式的寻租工房实验室、出售神秘附魔物品(效果不明)、招募法术效果实验志愿者等等委托中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仿佛十分轻车熟路地走向大厅一侧的那排小房间,挑了一个正空着的推门而入。
赞沙玛尔之前确实没来过砂阳城,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翻越洛斯提斯进入原始种的国度。落英要塞只有一座,洛斯提斯山脉却纵贯千里,千疮百孔的栅门拦得住那些对群山望而生畏的生灵,对赞沙玛尔却行不通。
虚无民对喜怒无常的大自然天生没什么敬畏心。
门角触动的摇铃声中他回忆了一下,距离自己上次踏上古因海姆应该有些年头了,按人类寿命来看,已有两三代人的时间。
小房间里摆着会谈用的小沙发和矮几,窗户被轻薄的纱帘覆盖,旁边的墙壁上挂有装饰性的风景画,桌上茶水小食俱全,负责听取委托内容的工作人员还没来,不过单看目前呈现的这些就能猜到这个办事处每年能领到的经费不会少。
赞沙玛尔坐下后开始填一个简单的诉求问卷,这流程好像几十年都没变。他仍穿得严严实实,没有把外套扔到一边的打算,倒不是真的跟冷热有关,大城市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也许能看出他习惯于战斗,他不喜欢别人好奇,因为无论对方胡思乱想到什么程度,对他这个翻山越岭而来的异族都没有好处。
大约过了十分钟,身穿制式长袍的工作人员从另外的小门进入房间。这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下巴带着赘肉,面向十分憨厚的样子,名字是尤德。
一番欢迎的问候之后,尤德拿起桌上的问卷。
“那么,修玛先生,您的长期委托是想要雇佣一名……嗯,一名精通古魔法造物研究的法师?”
“对,我需要的人至少他的履历上要参与过那些造物的修缮工作,有吗。”在问卷上填着“修玛”这个名字的赞沙玛尔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道。
尤德思索一会儿,没过多久开口道,“很抱歉,先生,我想您可能只有在尤斯缇缇亚学院的古魔法部才能找到这样的人了。”
这个答案令赞沙玛尔感到意外,他知道尤斯缇缇亚这地方,它位于大陆北方的自治领内,为众多国度和势力培养过优秀的施法者,拥有最多的法术成果,那里的确足以达成赞沙玛尔的诉求,他不满的只有一点,远。
“砂阳城是一座魔造城,至今为数不多还在运作的。”
赞沙玛尔的言外之意,这古董还在转,难道没人日常维护吗。
尤德听懂客户的意思,纠正了他一小下,“准确来说,砂阳城主城区已经是目前唯一一座还活着的魔造城,在十年前它的姐妹玛瑙彻底停摆之后。”
魔造城,包括这一类魔造建筑,是这个世界尚未从古魔法中分化出现今魔法前的产物,它由古魔法缔造,所有与城市相关的设施都连成一体,带着野性不羁的粗犷感,代表那个前人时代魔法的诡谲和难以驾驭,却也与现在的法术体系严重脱轨,对于不熟悉古魔法的人,魔造建筑就像个复杂成百上千倍的大号钟表,就算有心拆解也无从下手。
这年头几乎没有人会去研究古魔法了,如今只有尤斯缇缇亚学院还保留着唯一一个古魔法研究部,施法者们称它为一门过时的学问,因为它能完成的效果,现今的魔法同样可以,甚至更好更优质,既然如此还有谁会吃力不讨好地研究那些呢。
但话又说回来,古魔法到底曾在大陆存在过漫长的一段时间,它的造物还些许留于这片大地,就像一件古董,在没有彻底损坏之前若想继续使用都会想办法找人修缮,古魔法造物也是如此。
在给对面的年轻男人讲述其中令人惋惜的现状后,尤德解释道,“砂阳城的状况有些特殊,这座城市太古老了,它看上去还在运作,那些夜晚的照明、有轨马车的运行之类的,其实其中绝大部分已经替换成现在的法术,用高效的晶石代替。城主大人有一支专业的团队,不过他们不懂古魔法。”
“但至少有人指点他们怎么改。”赞沙玛尔不是个法师,可他很清楚乱改一气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尤德点头,“是的,的确如此,那位是城主的朋友。说实话,那位先生很忙,恐怕……”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的施法者们并不隶属于工会,工会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个中间人,把需求整合到一起,但最终是否成交全凭自愿。
城主的朋友,大概地位也不会低,很难纡尊降贵来接委托赚外快。
法师工会不会明确拒绝客户,但赞沙玛尔听出话里的意思,他不打算揪着不放,于是退而求其次,询问这个人有没有学徒或者助手愿意接活,对于古魔法略懂皮毛的就行。
他形容自己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件古董,一时兴起想研究研究,并不迫切,不需要太过高层次的人才。
“这我的确不太清楚,不过我会记录下来替您询问。”尤德提醒他这件事的回复不会太快,那位城主的朋友大概率不在砂阳,他们需要花时间联系。
赞沙玛尔点点头,表现得确实不着急,同时支付了一笔可观的费用。
尤德客客气气地留好客户的联系方式,可能是赞沙玛尔微尖的耳朵跟俊秀的面容让他以为自己的客户有一些精灵的血统,而长生种的血脉的确会让他们做什么事都不是那么急于求成。赞沙玛尔恰到好处地让法师工会的工作人员接收到这个讯号,交谈很愉快,即使没结果。
时间就此来到艳阳坠地又徐徐升起的第二天。
法师工会效率奇高,外加一点点幸运,在这个大地尚未唤起热意的清晨,询问的信函躺在众多报告和信件中间,出现在某个陈设雅致的房间书桌上,暂时无人问津。
木盒里的各种书信已经拆了一半,有些信纸被塞了回去重新放到盒子靠近桌沿的一端,有的仍铺在桌上,叠成半个指头高度的一摞,似乎从侧面证明阅读这些信件的人确实在认真工作。
只是这个进程目前短暂中止,房间的主人正在享受他的早茶时间,手里漂浮着冰块的香槟色饮料正是野牛餐吧的特饮冰茶。
夏日即将到来的温热阳光透过白纱帘笼罩这个年轻人,光将他的脸衬得暖白,同样令他在末端松散绑起的长发折射出流动的软金色,好似晨曦下的浅金河流。俊秀精致的面容让他的脸孔散发一种别样的中性美,这副面孔更像是该属于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美丽精灵,可眼前的人没有哪怕一丁点精灵特征,意外地是一名人类。
没有关紧的窗这时送了一阵风进来,铺在桌上的纸张随之纷纷扬扬离开桌面,但在它们坠地之前,一股力量扯住这个即将给地板盖纸纱的小插曲,信纸们飘回原处,窗子也将关紧。这时,一只翠色羽毛的小鸟经由缝隙飞了进来,在屋内盘旋一圈后灵巧地落在木盒边缘,灵性地啾了一声。
屋内的人看了看它,微笑道,“渡鸦们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进来吧,鹞鹰。”
约莫几分钟,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敲门而至。他有一头半长不长的黑发,一边缀着两绺编起来的头发,面相不错,是那种会讨女孩子欢迎的模样。
他们似乎已经很熟了,来人称房间的主人“老板”,没有多少客套的寒暄作为开场白,鹞鹰把翠色小鸟召回自己身边,直接开口道,“老板,我还是觉得这鸟的颜色很不低调。”
“太低调的怎么让他们发现我已经来了?没事。”冰茶见底,金发年轻人结束休息时间,朝鹞鹰招招手,把那叠信纸交给他,“你走的时候客串下邮差,帮我把这些送到法师工会,我就不亲自过去了。”
鹞鹰瞄了眼最上边书信的简短回复,字很漂亮,落款写着这幢宅邸主人的名字,贝因加纳·翡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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