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
更何况这斗篷人还能说出他们需要保存死者身躯的秘密。
亚厄蛇人。
在曾经拉塔古恩为数不多的眷族中,这一支的数量也算非常稀少。他们由一群神秘的咒术师、炼金师和月巫构成,有人型生物的四肢,但眼睛和嘴巴狭长,没有耳朵,舌头干脆就是蛇类分叉细长的样子。
赞沙玛尔没有真正见过亚厄蛇人,他们知晓许多虚无民的秘密,在白银圣战打响之前便举族离开拉塔古恩,据说前往鬼眼沼泽旁的白影之地建立了自己的城市,以“神启”的名义。
虽然不愿承认,但亚厄蛇人与虚无民一样,用同样的语言,信仰同一位神明,虚无之神洛斯特,可谓是祂的狂信徒。因此他们的出走没有被打上背叛的烙印,先世允许他们离去,从那以后,这支在拉塔古恩的眷族中也作风诡秘的族群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赞沙玛尔偶尔会离开都城巡行整个星洲,他远远见过那座亚厄蛇人的城市,方方正正有如平面长出的巨大祭坛,在月影薄霜似的大地上屹立,没有人进出,没有一丝活气,城市本身就像苍白的尸身。
他以为这群人早已在时间中覆灭。
“我是霜石。”那名蛇人对赞沙玛尔这副阴森表情视若无睹,自我介绍着,而且不无遗憾地说,“您不该来的,如果虚无民还有谁能逃脱被围猎的命运,您那么强大,本来一定会在这个行列中。”
“是你们在指使巨魔。”赞沙玛尔抬起头,其实他脖子上的扣环已经厚到影响活动,然而他就像自己戴了个一把就能扯断的项链,在重重束缚之下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坐姿,目光森然,仿佛凝成冰锥。
“是的。”霜石非常平和地承认了,“亚厄蛇人有义务替吾神清理祂不完美的作品。都清理干净,神才能着手创造全新的造物。”
听上去,这帮人认为自己是虚无之神的选民,能代替祂行使一些权力似的。
就好像,虚无民早已不该活着,是该被淘汰的东西。
赞沙玛尔因这套疯子的言论发出一声哂笑,但这并不能阻止霜石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的祭司在努力保存死去同族的遗骸……哈,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夜以继日地耗费自己的法力,没有任何希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黑发的虚无民战士突然意识到,巨魔在过去的袭击中优先破坏虚无民的尸体,不让他们把同伴的遗骸回收真的是有意为之,而不是什么传统和习惯之类的东西。
是这个蛇人告诉他们的,他知道得太多了。
这一瞬间,赞沙玛尔几乎打算放弃既定目标先宰了这个蛇人。
霜石似乎察觉到他骤然的杀意,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憋闷的笑声,“不要冲动,总长,您可是来料理这些巨魔的。”
不同于其他虚无民会称赞沙玛尔“统领”,总长是黑暗骑士总长之意,这是个旧称,在黑暗骑士只剩他一个人的现在,这个称谓就是个讽刺。
赞沙玛尔看着他,虽然对方藏在斗篷后面,他也像是能剥下他一层皮,扔在河滩上晒成干。
没人能阻止已经起了杀心的虚无民战士,黑发男人朝前方探出身体,脖子和四肢上的束缚骤然绷紧,然而他像感觉不到这股拉扯,脖筋凸起,肌肉坚硬如铁,与之角力。
绷断它可能只是片刻的功夫。
但是下一刻,赞沙玛尔仿佛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混乱和痛苦,他的怒火被摁灭,力量消散,即使脊背仍挺得笔直,身体却在无意识地痉挛,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道压制住了。
霜石见他这副样子,无所顾忌地走近。
“通过伟大主人,我们很了解你们的‘构造’,赞沙玛尔大人,所以怎么说是您运气不好呢。”他俯下身仔细看着这个黑发男人,发出轻笑,“您还年轻,没经历过虚无民的奴隶时代,其实我认为那才是你们最璀璨的日子……您听说过‘魔锁’吗。”
赞沙玛尔呼出带血腥气的空气,绛紫色的眼眸上指,终于看清兜帽下蛇人的脸。
霜石有一张苍白的脸孔,他没有头发和胡须,瞳仁灰黄,青色眼纹把他毒蛇似的眼睛拉得更长,他在笑,嘴角几乎咧到本该是耳朵的位置。
霜石叹了口气,“您不知道。看来,您的前辈们只来得及把您培养成他们的杀手锏。”
他耐心地解释,在缚住赞沙玛尔脖颈的铁环上一划,一些金色的纹路浮现,又转瞬消失。
“魔锁,是过去用来施加在虚无民奴隶身上的抑制之锁。”亚厄蛇人在赞沙玛尔眼前收紧手指,一支看不见的尖刺重重刺在赞沙玛尔腹部,他闷咳一声,腹部的伤口瞬间迸裂。
霜石马上抬起身体,以防被溅出的血沾在身上,悄声感叹,“您太自信啦,弑神武器,没有主人握着也早就变钝了。”
比这些沉重的锁链更深层的某种无形的控制收紧了,像是能轻而易举洞穿赞沙玛尔身体的任何地方,不仅让他动弹不得,还施加着比直接作用于肉体之上更大的痛苦。毕竟这东西曾为惩罚虚无民而被制造,这些人身体和精神都很坚韧,不能用寻常的把戏教训他们。
会留下伤疤的折磨是没有必要的,奴隶主不会愿意自己的东西变得难看,所以大部分惩罚都在身体深处,扣在脖子上的项圈能调动虚无民的皮肤、肌肉和骨骼,甚至可以操纵他们血流的速度,如此一来无论多大的疼痛都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收放自如,还不会留下表面痕迹。
刚刚那几下已经是最大程度的“鞭打”,可是赞沙玛尔却没有昏厥过去,霜石很惊讶却也意料之中。当这种疼痛可以变得无休无止,别说试图把项圈拆下来,任何人的精神都会率先被击溃,而后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怜悯。
魔锁施加的剧痛持续不断,赞沙玛尔没有说话,牢狱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蛇人很满意现在的结果,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它,唤醒里面的小东西。
那是一条雪白的蠕虫,小手指那么长,被叫醒后躺在盒子里逐渐伸长,很快盘成一条没有头尾的细长小蛇的形状。
霜石把盒子倒开,白虫掉下去落到地上,顺着血腥味接近墙角的男人。
赞沙玛尔知道这是什么,他曾经从同伴的尸体上见过这种虫子。
霜石说道,“你们的血处理起来很麻烦,那些死血凝结的晶簇……现在都没什么好办法让它无害化,别说原始种,对我们都是剧毒。”
蠕虫缓慢攀上黑发男人的腿,倏地钻进他裂开的伤口里。赞沙玛尔没躲,现在他根本也躲不开。
他知道这毒虫会顺着血液慢慢爬过虚无民全身,吞噬他们的血,整个过程会持续好几天,最后它吸饱了血,将从某处爬出来蜷缩着死掉。
这个铁环可能曾经套在过许多同族的脖子上,他们在痛苦中死去,被虫子吸干血,尸骸被粉碎,彻底在世上消失了痕迹。
而这一次轮到赞沙玛尔自己经历这些,这好像是个绝境,但是现在的他异常平静,他能感受到那虫子好像在往他的身体深处爬,疼痛钻心刺骨,不比他过去受到的那些伤势轻微。
“您的身体受的伤太多了,它可能不会喜欢,需要在里面找找路。”霜石见赞沙玛尔低垂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知道对方已经被魔锁的压迫和蠕虫施加的痛苦填满,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魔锁也有很多种,这是专门用来惩罚的,专为施加痛苦而生。如果您在过去的时代出生,一定会是名出色的招主人喜欢的奴隶。”
蛇人没有得到回音,可能是感到无趣,他拍了拍自己黑袍上的灰尘,朝赞沙玛尔微微欠身,“您回不去了,会被这里的巨魔撕碎,当成与我们交换食物的筹码。请放心,您的族人也终究会步上这条道路。”
再一次确认魔锁彻底困住了自己的猎物,看着那双如今因为极大的痛苦而变得空茫的紫眸,霜石陶醉地心想,不管怎样,虚无民真的被神造得很美。
他忍住上前捧住这个战士的头颅膜拜的冲动,离开囚室,脚步声越来越轻微,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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