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
像是动了怒,又像是很委屈,这点儿生动在他面孔上有蛊惑人心的成效。
起码宋沅便一时失了神,抻手去抚他的头顶,语气轻缓安抚:“怎么了?雪雪,告诉我,我好帮帮你呢?”
雪雪却把唇一抿,似乎不敢看他,低下头,轻柔地蹭他的颈窝。
宋沅不知自己如何尊容,他乌浓的发丝铺在身后,雪白的寝衣微微敞开,喉结上下滑动,那张淡粉色的嘴唇就开始吐露一些温柔的声音,浓褐微垂的眼睛是时常荡着水光的,但凡含上一丝忧虑,就会叫蛇心软不已。
雪雪方才不敢看他的脸,怕自己面目狰狞吓坏雌性,可实在耐不住,想看他的脸,是指望像往常那样获得一丝宽慰。
现在看了,反倒更加难耐。
阿沅不会知道他浑身散发着怎样的温香,那香气在毛皮的烘热下,无孔不入地要钻进雪雪口中,叫他垂涎万分。
他想要...想要对阿沅做什么...
想对他做兔子对兔子做的事,想对他做鸟儿对鸟儿做的事。
首先搭建一个漂亮的求偶舞台,要有漂亮的有颜色的花朵,闪亮的石头,阿沅把他的花全部收下了,就是很满意的意思,雪雪很高兴。
然后向阿沅展示尾巴,虽然他的尾巴没有那么漂亮,那么五彩斑斓,但是阿沅主动摸了他的尾巴,这应该是满意的意思。
最后筑一个巢,如果阿沅愿意住进来,等到阿沅开始散发气味的时候,他们很快就能交尾,明年就能有一窝小蛇了。
雪雪原先是如此期盼着。
可是好多天过去,不论他怎样小心地在阿沅面前扭动尾巴求偶,睡前怎样用自己残存的钝钝后肢轻轻碰触阿沅的大腿,阿沅也没有想和他交尾的样子。
因为他的尾巴太白了么,还是他求偶的舞不好看呢?
他也不大懂,还能安慰自己,阿沅都愿意住进你搭的巢里了,可是现在,现在他觉得好不舒服。
他的身体常年都很冷,可是现在里面却有一种燃烧的感觉,让他非常焦躁不安,漫山遍野地去破坏。
原本站在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平息了,可是一推开门,丝丝缕缕的气味就飘进他唇间。
本来就不聪明,想一想就更迷茫,又不得其法,只能在阿沅身上克制地闻闻。
宋沅查看了他周身,发觉没什么伤情,但胸膛起伏得很是剧烈。
似乎嗅到一种古怪的气味。
他便伸手探了探,还是冰冷,无甚特别,便问:“今天在外头出了什么意外么?可是遇见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条尾巴尖又凑上前来,在他面前轻柔地摇曳。
宋沅不知何意,只是像往常那般一把握住,正要接着问询突然哑了似的的人蛇,一只雪白的脑袋却猛然扎进了他颈窝,肩膀被雪雪牢牢锁住,两腿被什么粗长冰凉的东西缠绕住。
他被彻底摊开,只能仰面望着屋顶,身体似乎有些发热,大约是人有些恼火、又有些迷惘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雪雪?”
雪雪仍然没有开口,只有吐息打在他的颈侧,没过多久,颈侧肌肤上覆上了一丝湿意,随之而来的还有似乎是喉间滚出的轻轻呜声。
宋沅一怔,随即听见他声音,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问道:“雪雪...你哭...哭什么?”
过了许久都没有回音,他觉得身上向来无坚不摧的人蛇躯体似乎在轻轻颤抖,不由得奋力抬了抬腿。
他感受到了陌生的触感,而那古怪气味变浓了。
寝衣单薄,因此能轻易分清鳞尾的柔软和其他物件的坚硬。
宋沅先是一怔,随即神情变得也很是古怪,沉默了许久,才又羞又恼地,从牙关迸出几个字:“干什么,你放开我!”
雪雪几乎没有廉耻之心,但他实在在乎阿沅的感受,又知道自己脑袋笨又不对劲,瑟缩了一下,才慢慢地将尾巴松开,小心翼翼地自己蜷成一团,向边上滚去。
宋沅本来还恼怒,可是雪雪缩到一边就再没了声息,他沉默许久,想到雪雪毕竟是半人半兽,春季连养的兔子都要发情配对,又何况是年轻气盛的雪雪呢。
雪雪其实已经竭力忍耐了,方才也是自己非要追问。
如今他似乎让雪雪更难受了,宋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然,最叫他无措的,还是......
他垂下眼,随即像是被灼伤眼睛般迅速闭上了。
居然...居然连他也...
怎么会...宋沅,你是哪里来的禽兽?
这要怎么办,宋沅此生还没遇见过这样丢脸的危机,一时浑身僵滞地仰躺着,试图达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
可惜全无用处,邪火反而愈烧愈旺,他难堪又无助,热得两颊酡红,眸中隐有泪意,终于明白雪雪处境。
他向来知道男人是难以自控的,但修道之人讲求的是清心寡欲,他从小如此,加冠之后也少有自纾,许是修为失去,凡欲加身,这情欲便卷土重来了,一时只觉羞愧难当,动作也干涩无力。
他又羞、又恼,蜷作一团,眼睛都不敢望旁边扫,不知有一双夜视极佳的眼瞳尽收眼底,眼见他怕热解衣,眼见他皎白的耳朵染上粉色,望见他修长的手指动作,听见他极力吞下的哭喘,嗅见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
用手已经不堪,可竟也难以纾解。
直到一截善解人意的纯白鳞尾羞怯地、不死心地游弋而来,学着他的动作,慢慢地缠上来......
他不知道雪雪望见多少,但已经足够他放弃成见羞耻,两颊酡红,撇过脸,也帮一帮他的异种小兄弟。
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面颊已经不能涨得再红,撇过的脸上两眼紧闭,睫羽颤个不停。
雪雪却以为这就是交尾,舒服的,可以有小蛇的交尾,顿时将前面的恐慌担忧都抛之脑后,极其热切、无师自通的温存地去蹭宋沅的面颊。
他的脸即使泛一点红也是冰凉的,贴在宋沅面孔上很是舒服,他很难抗拒。
武断的强迫会叫他反感,咬断舌头也不会行不情愿之事,可是叫他主动的、又有回音的温存,却只能让他心中异样。
有些事情是不必学习便能无师自通的。
如果是纯然的野兽,雪雪有一万种法子可以强迫如今这个修为全无的他,可以肆意掰开他,对他做尽所有下流肮脏之事。
可是他没有,甚至连这样的境地,雪雪或许比他中招得更早,更痛苦,起先却一动不动地僵直在一边,极力忍耐着。
在平静舒缓的那段时间内,宋沅想到很多。
仅他在扫除那些拐卖炉鼎的作恶花楼之时,他便认识到,高深修为与难以克制欲念并非不能共存的,反而有些人修为越深,越有无所不能之感,越迷恋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玩弄旁人命运的快意。
强占炉鼎,杀人夺宝,并非所有人都有望登仙,也并非所有人都修无情之道。
可雪雪是天生天养的,也为了果腹行过杀戮之事,本该野蛮残暴,哪怕是喜欢什么、爱慕什么......
爱慕...宋沅心中一震,强自镇定下来。
雪雪才多大年纪,懂什么是爱慕。
待自己好,也不过是寂寞。
可是谁能比宋沅更清楚,寂寞会生爱。
一条人蛇,一个异种,真的明白什么是爱慕么?
他很快就知晓。
因为翌日,当身旁的人蛇醒来,宋沅羞愧得不肯见他,兀自装作睡意深沉。
可是人蛇起身,第一桩事不是往常一样的下床,而是迟疑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宋沅疑心他知晓自己清醒,要将脸藏在被衾里时。
他感到什么东西逼近了,他感到有什么冰凉的物件碰触了他的头发、脸颊,他的手指用力地捉紧了被衾。
那扇极其厚重的木门只发出了很轻很轻的一声。
宋沅缓缓地起身,怔怔地抚摸自己的脸。
有一块地方,微微有点湿。
他不大肯定地想,那是吻么?
一条人蛇,一条一生中从来未学习过人族交往礼仪的人蛇,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么?
接下来的时日里他假装无事发生,依然持着自己同住之人的身份,推拒了几次雪雪若有似无的亲近,甚至琢磨着要再弄一张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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