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
心跳逐渐平缓,军官眼眶泛了热,压抑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垂首将人拥紧了。
雪兰像是睡得不安稳,他一动作对方就醒了,睁开眼发怔地看他。
在船舱幽暗的蓝光中,他们彼此对视,晏南能感觉到那双眼中浮动的情感,许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粘稠得像胶,对方什么也没说,但他却感同身受,那双眼中的每一种情感他都懂,每一分都落在他心里,跟其中的同样组分绞紧在一起。
静默无言的时间里,晏南有好几秒都觉得雪兰就要扑上来抱紧自己,可即使对方眼中已盈满了泪,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晏南承受不住,想要先一步去抱他时,雪兰却撑着床坐了起来,从床头带着电子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枚芯片和一张纸递给他,在安静中说:“马汀医生为了救我们牺牲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晏南目光落在那两件事物上,好一会没有反应。他没有掉泪,也只是静着,垂着眼皮,雪兰却感觉到了他源自灵魂的悲恸。那搭下的根根眼睫都像盖在他心上,令他说不出的难过。
对方抬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物件,检视纸张,播放芯片,这一过程中他始终很安静,静得像置身事外。
雪兰最常在晏南身上见到的便是这份安静,从最初在牢里见到他时就是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这种安静是代表了冷静自持,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常人那样充沛的情感,也觉得对方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安静很别致动人,可后来他见到了对方在莉莉和母亲死去时的安静,在平冤昭雪时的安静,再到现在再见到这份安静,一颗心已沉重得难以言喻——
这份安静从来不是冷静自持的安静,而是种种情感纠葛在一起过载的安静,是痛到想躲进玻璃罩子里隔绝感知的安静,是无力到丧失反应近似于死寂的安静。
晏南在这样安静的外表的那颗心,跟脆弱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血肉造就,只是他的外壳太硬,以至于没人能发现里面的柔软。
这个曾经让他觉得性感的特质,如今却叫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惜他懂得太迟了。
陪着对方检视遗物的过程,雪兰始终一声不吭,沉默得厉害。待晏南听完芯片后,他像是镇定,告知了对方瓦尔的事,说他会离开,去监督基因锁的逆转研究。
晏南点了点头,片晌后抬起眼看他,弯了下唇,却比哭还令人难受,捏着芯片轻声问他:“抱一会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便被雪兰抱住了。
崩溃的到来就在一瞬间,雪兰脸埋在他肩上,很低地哽咽,有很多话想说,可没有一句能说出口,半晌后,只哭着道了句最浅层的心情,“你总算醒了……”
晏南手揽着他的腰背,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红了眼。他微垂着眼,轻声道歉,“对不起,宝贝……”
他缓缓收拢了手臂,为太多事感到抱歉,却因感情太重太深,反而无从说起。沉默良久,最后只珍惜地亲吻了他的发丝,弯着唇语气很轻地说了句,“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本以为雪兰不会回他,但却在肩上听见了对方带着鼻音的话语,“没有我你也会很好的。”
这话听着实在奇怪,静默了会后,晏南还是抓着对方胳膊稍微退开了,他凝神看着他眼睛,问他说:“宝贝,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事吗?”
雪兰红着眼睛看他,摇头说:“没有了。恩和将军的休眠舱还没开,亚瑟正在守着,你现在要去开吗?”
晏南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被岔开话题,静视他一会,放缓了声音,又问一遍,“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雪兰沉默一会,抬手重新抱住他,挨上他肩时便掉了眼泪。他的眼睛太苦,像是下一秒就要失声痛哭,但憋了又憋,只在他耳边哽声道:“我很害怕,这一切……都太难承受了。我真的太累了,晏南。”
听着雪兰的话,晏南心脏痛得发紧,他将人用力抱好了,手按在他后脑,将他整个人嵌在自己怀中。
“不会有事的,宝贝,我发誓,”晏南在他耳边轻低说,“我会把一切都解决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那你呢?”
雪兰收紧手臂,几乎躲在他耳畔,用说秘密一般的音量,极低地悄声说:“你发誓好不好,你不会死,会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他这话几乎像在恳求对方。
这话太犯规了,让人完全无法承受。视线变得模糊,晏南好一会才能勉强镇定地回话,“好,”他认真地重复了对方的话,“我以我父母的名义发誓,我不会死,会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雪兰呼吸发颤,带着热度喷在他耳畔,像要将那片皮肤点着。
几息后,他放开了对方,带着一双红眼睛弯唇说:“走吧,去看看恩和将军。”
晏南眼底也泛着红,抬手抚上他脸,动作极温柔,拇指指腹在他发肿的眼睑下蹭了下,收回手道:“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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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汀是晏南唯一的朋友。
第135章 孤身走暗巷
休眠仓被安置在动力室,那里光线很好,且有直接接口为休眠仓供能。
亚瑟已在动力室守了很久,中途和另一为队友替换睡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疲态,但当晏南和雪兰进入时,他还是反应机警地转身看去,手指扶在了枪的保险上。
见到是指挥官,他放松下来,流露出几分混杂着激动的欣慰,点头道:“长官,您醒了。”
“辛苦了,少校。”晏南拍了下他的肩。
亚瑟端着枪退开,给晏南让出了位置,向他身后的雪兰点了头,
晏南在休眠仓已经被锈迹模糊的光屏上输入了秘钥,按下复苏。休眠仓缓缓回温放气,几分钟后,舱盖弹起到一半卡住,被晏南拿工具撬开。舱盖被丢在一旁,彻底敞开的休眠仓内,他们看见了散发着冷气的恩和将军。
早已失落在历史中的克里姆人长相却很是熟悉,跟他们在肃正者孵育基地中见到的为肃正者冲锋的外星生物极为相似,头部覆盖着分层甲壳,只是皮肤的颜色比他们更柔和,是浅蓝灰色,其中带着柔和的黄色斑点。
不需要更多证明,心中已有了猜测——他们见到的那变形的丑陋的外星生物,就是五万年前的克里姆人。寒意顺着脚底板攀起,这发现令人遍体生寒,也证明了一件事——没有所谓的存续,只有奴役,如果晏南屈服,如果人类失败,洞穴中失智的丑陋怪物将会是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一时间无人说话。
寂静的舱室中,恩和将军缓缓睁开了眼。他像是意识不清醒,黑黄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次,看清周围后突然坐起,抬手一把推向等在休眠仓外的晏南和雪兰,手上浮起一股奇异立场,类似于他们曾在孵育基地中见到祭司使用的异能。
晏南迅速护着雪兰后退,一旁的亚瑟已经举枪瞄准,晏南阻止他道:“等会,他还很困惑,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过去五万年,但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间。”
他说话间,恩和将军已经从休眠仓中翻出来跌在地上,头重脚轻一般地站起,刚从漫长休眠中复苏的发颤肌肉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摇晃着走了几步,混乱四顾,一瞥看见墙上的年历,之后静怔着站住了。
他侧对着众人站着,看着年历低低呼吸,身上流露着迷茫的失落感。
示意其他两人退后,晏南走上前去,安慰地覆上了他的肩。那一瞬间,对方骤然转身,捉住了他的手腕。
被对方蹼状的柔软手掌碰触到皮肤的瞬间,晏南脑中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他看见了在肃正者炮火中挣扎的克里姆人,看见了被在炮火的洗礼下变得面目全非的都市,看见抱着孩子的克里姆人躲在被激光切割得焦黑的通风管道中捂着嘴无声掉泪……
最后一幕,是寂静黑暗的休眠仓,像一口掩埋一切的棺材,他共感到一种情绪,仿佛自己在不甘中闭眼,祈祷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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