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
雪兰不知道内森是谁,也没有关注《涅基亚回廊》的拍摄,捏着手中的塑料水瓶,礼貌性地没有作声。
某刻,对方突然停止了长吁短叹,拍拍腿起身,悄声说了句,“有人来接你了。”
伴随着落下的话音,眼前出现一双修长的腿,雪兰怔默抬头,对上了一副含笑的眼睛。
“我们该走了,宝贝。”对方手心向上,向他伸出了手。
第141章 安安静静地结束
飞行器在行政区的上空高速行驶,城市的灯火在窗外逐渐远去,雪兰贴靠在后排边角,静得没有声息。
左手无名指根空空荡荡,戴上戒指的时间并不长,却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摘下了便失去了一片灵魂。
子都一路上没有跟他说话,一路沉默着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来到了城郊的海边,顺着台阶向下走,能看见栈桥的围栏上,桅灯亮着昏黄幽静的光。
“这是哪里?”雪兰问道。
“这是个废弃港口,一会有船来接我们去塞尼格斯的地下走私港。”子都回答了他,拉着他手带他避开了台阶上积水的湿滑处。
“之后去哪里?”雪兰跟着他走。
“去哪都可以,”子都说,“但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雪兰沉默着跟随他走上栈桥,木板在脚下咯吱作响,塞尼格斯的一切在身后远去,前方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也许是夜深了,寒凉的海风吹上栈桥,冷得像要刮去一块皮肉。鼻翼间能嗅到咸湿的腥味,奶昔在身体里晃荡作响,隐约开始反胃。
即将走到栈台时,雪兰停住脚步,连带着拉停了子都。
“怎么了?”
子都回过头看他,声音温和,神色平静。
“我走之前应该去见一下弗瑞,告知他一声。”雪兰抓着他手说。
“当然可以,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但现在不太方便,”子都捏捏他手,温柔说,“过段时间带你回来。”
“……”
被带着又走了两步,雪兰再次停下,“子都——”他看向对方,“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这里没有,宝贝,”子都的身影融在黑夜中,缓声对他道,“上船就有了。”
雪兰静着不动,眉心微拧着,不知在生谁的气。
空寂无人的废弃港口中,栈桥的远端两人静对无言,围栏上的灯火阑珊疏落。
某刻,子都轻声开了口,“你是在等他来救你吗?”
雪兰蓦地抬眸,对上那双黑眸,静怔着失了语。
是在等他吗?
雪兰无法回答,见弗瑞、反胃,这些都是他当下切实的想法,但对方回应后为什么还不走,他不愿去想,直到被对方点破。
雪兰感到愧疚,也因为让子都说出这种话而感到心酸,他想说点什么挽回局面,但似乎说什么都像在欲盖弥彰,说了不如不说。
“......”
但沉默也好不到哪去,等同于默认。
事情走到这一步,就像出轨的丈夫被妻子抓包,粉饰太平的日子已成为过去,只差爆发后分道扬镳。他静默地想着,如果子都就此向他发怒,指责他的变心,将他逼上梁山,他也就能解脱了......
面对着这样的雪兰,子都却没有生气,只温柔地看着他,片晌后刮了下他脸,轻声道:“好吧,我陪你一起等他来。”
心脏发紧地一跳,雪兰压着不安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来了我会死,时间不多,宝贝,你得做出选择,”子都回望着他,眼睛与黑夜同色,“如果选他,就不要为我哭泣,如果选我,就不要为他驻足。”
雪兰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这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而是赌上一切的威胁,如果他选择晏南,就要从眼前这人倒下的血泊里踏过去,就是这么简单。
哪怕是个陌生人,这也是个难以做出的决定,更别提子都已经受了这么多苦,才破茧成蝶变成了今天张扬漂亮的模样,他怎么舍得让对方的生命终结在这一刻。
雪兰难过地弯起唇角,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
重新握住对方的手,他低哑道:“走吧,我选你。”
他已重新迈动脚步,子都却静着没有走,捏起他下巴尖,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几息间也红了眼眶。
静默半晌,对方轻轻问:“你爱我吗,宝贝?”
这话令雪兰心口泛了酸,是他不对,不该用那种态度讲话。已经做出了选择,便该不留恋地向前看,虽然冷酷,但这样做才能真正令三人都得以解脱。
“我当然爱你,子都。”
雪兰做出了告白,抬手抱住对方脖颈,主动垫脚吻了上去。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也没有虫鸣鸟叫,只有海浪拍冲击桥墩的倦响,声声缓缓传得很远。
亲吻着子都唇瓣时,雪兰音乐听见了飞行器引擎的轰鸣声,远远地传来,似乎与这里毫无干系,但很快又听见了脚步声,一路跑下台阶,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栈桥。
意识到发生什么时,雪兰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可怕的想象——子都漂亮的头颅像高斯飞行器的引擎一般轰然爆炸,血肉四溅。
几乎是一瞬间,他从腰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半自动手枪M1911,拨开保险,将子都挡在了身后。没有任何犹豫举枪瞄准,隔着数米距离,朝着怔忡静立的军官开了枪。
没想要击中对方,只是想打断他使用灵能。
这种距离的闪躲对那人来说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不需要借助灵能,侧步便可躲开——正是因为如此,雪兰连开了三枪,以保万无一失。
枪声响彻夜空,一眨眼穿破空气,连续没入了胸口。
没有闪躲,也没有喊痛,身量高挑的军官身子晃了晃,像任何一个中枪的普通人一样,无声息地倒下,安静地没入了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雪兰目光发窒地看着那道影子,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我们得走了,”手被用力握紧了,对方手温很高,烫得要灼伤皮肤,“他身上有植入体征检测装备,军部会迅速派人来。”
手指发僵地握着枪,动弹不得,雪兰失神地被子都拽着向栈台处跑。
他被拉去了栈台底端,这里寂静黑冷,贴着海崖峭壁,冷风直往领子里钻。
子都单手抓着他,另一手掏出手电,向着模糊黑漆的海面打出暗码,不多时远处海面上隐隐绰绰出现一盏灯,是迅速驶来的一艘汽船。
扳开他冻硬的手指,子都将枪收走,子弹退膛后装好,看向他的脸时,蓦地静住了。
脸上一片冰凉,在海风中冻僵失去了知觉,他感觉不到悲伤,只想把一切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苦肉计?障眼法?这是真实还是梦
他听见自己声音镇静地对子都说:“你先上船,我回去看一眼,马上就来。”
肩膀被一把握紧,对方声音发沉,“警察、救护车、军部都会马上赶来,你想被抓个现行?”
这话对雪兰来说毫无意义,肩上被抓紧的力道也无法令他生出紧迫。他在那双手掌间摇头,身体抖得厉害,声音却平得没有情绪,“不,我好像打中他心脏了。”
此话一出,世界轰然坍塌,一切都可怕得有了真实感。不再去管子都说什么,他推搡着对方的手,用力挣开桎梏,转身跌撞着向着光明处跑去。
“雪兰——”
身后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喊声化散在耳畔呼呼作响的海风中,无法让他停留半步。
眼中只有远处埋没在黑暗中的身影,他仓惶地奔跑过去,看见了周遭被血染红的栈木,和失去动静的人。
血液顺着栈桥木板的缝隙向下滴落在黑漆的海水中,胸口的三个枪洞狰狞可怖,他失声跪倒,唇瓣翕合喊出一个名字——
“晏南!!!”
-
当晏南从办公室走出时,红丝绒的沙发上只剩下一枚做旧的戒指,跟他左手指根的同款同式。
拾起戒指时并不觉得痛苦,也没有愤怒,只有知觉一点点从戒指空荡的圆中流走,逐渐要将他变成一具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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