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宝贝，”对方冲他弯起唇角，“我尊重你的选择。不需要惋惜，我们有我们的时间，只是不是现在。你不用担心我的情绪，我知道自己陪不了你一辈子，所以如果有人能代替我陪你，我会感谢他。”

　　雪兰不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闻言便皱了眉，鼻酸地瞪他说：“你不是说死的时候要带我一起吗。”

　　“我当然想，我的小王子，”对方温柔地说，“但也许你会更想跟其他人待在一个骨灰盒里，我不能剥夺你选择的权利。”

　　雪兰抿着唇，似要反驳，弗瑞已先一步说：“好了，快走吧，如果你有其他安排，现在就是该去执行的时候了。”

　　“……那挂了。”雪兰低默说。

　　“嘘——宝贝，”雪兰的模样像是要哭了，对方靠近了屏幕，“我们总会重聚，如果你死了，我会毫不犹豫追随你而去，所以不用害怕。我爱你，你知道的，我永远属于你。”

　　瘪了瘪嘴，雪兰小声道：“我也爱你，我们都要活下去。”

　　“嗯，一定会的。”对方做出了亲吻的动作。

　　雪兰抿了下唇，向他回了亲吻，之后挂断了视讯。

第144章 黑色的英雄

　　影子经纪人之所以难以被定位找到，是因为他的基地是一艘星舰。这艘星舰很大，几乎有巡洋舰的大小，登陆后雪兰格外讶异地发现，整艘星舰上空无一人，只有数不尽的屏幕，其上资讯流转，无穷尽的秘密经过着这个中转站在世界内快速流通。

　　自那天塞尼格斯被肃正者侵略后，雪兰便开始和子都一起生活在星舰上。肃正的入侵不仅针对人类联邦，也包括其他文明和种族，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会绕开肃正者袭击的区域，在不同的星系间流浪。银河系那么大，无论如何战火纷飞，也总能找到能暂时容下他们的地方。

　　外面的局势每天都在变化，各地的通讯时常会断，主控室的上百屏幕里，右下角的那块分屏独属于雪兰。

　　其实也不是真的属于他，但子都像是知道他在关心什么，会在他出现时转切成关于晏南的新闻给他看。

　　他们没有交流过这件事，像是心照不宣。

　　得益于子都的纵容，雪兰对晏南的动向了解清晰。

　　那人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之后成为了星芒号－YT6的指挥官。他没有留在人类联邦，而是穿梭在银河系的不同地方，在其他种族之间周旋，似乎在寻找援军，也像是在整合银河系的力量。

　　每隔一段时间，雪兰都能获知一条重磅新闻，比如克罗根族的基因锁解开了，比如赛格灵能学院的学生在灰烬的带领下上了战场，比如omega空间站的雇佣兵开始帮助联邦迎敌，比如斯恩族的最高指挥官换人了……这些事件中总是能找到晏南的身影，无一例外。

　　其实雪兰不是很在意晏南在干什么，只要看到他还活着，在继续战斗，他就会觉得安心。

　　至于交流，自然是没有的，他们都知道，那天在医院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所以晏南会说认识他很高兴，所以他会说认识他不后悔。

　　只是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他们出事了，子都向军部求援，之后晏南会从天而降来救他们，然后......也没有然后了，见过一面，继续分道扬镳——连梦里都不去肆意，看来他确实变了很多。

　　半年的时间过得既快又慢，快是因为他的生活远离战争，慢是因为战争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他有时候会担心，再这么继续下去，就算人类最终胜利，银河系剩下的也只会是一片残骸，但他没有参与抗争，他的担心便像是在隔岸观火，肃正者的侵略仍是以不变的速度向前推进。

　　至于跟子都，他们的生活平静如水，子都总是知道他们需要去哪，他不需要疑问，也不需要思考，跟着对方去就是。

　　一开始选择很是多样，不同文明的都市，旅游星球，各种有趣的空间站，但后来能去的地方逐渐减少，去没有殖民地的原始星球露营了几次后，如今他们来到了西塔德。

　　“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地方能去了吗？”雪兰问他。

　　西塔德元环区的高级酒店里，子都将他抱在窗前跟他接吻，抚摸着他的腰背，安慰他说：“今天早上的消息说银河系组成了联军前往塞尼格斯共抗肃正者，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

　　“联军？”

　　雪兰转过身看他，“什么联军，是——”

　　像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子都点了头，“他做到了。”

　　“那归零器？”

　　“即将建成了。”子都捧起他的脸亲了下。

　　“是吗，”雪兰疑惑道，“我怎么没看到，不是就在西塔德？”

　　“西塔德情况复杂，有人故意破坏归零器的建造，两个月前转移去塞尼格斯了，”子都道，“可能是准备建成后再运回来。”

　　雪兰静了静，心情难言地抱住了子都。

　　他们去西塔德的餐厅吃饭，银河系每秒都会有无数人死去，但这里却还是歌舞升平。

　　餐厅的新闻正在播放各个文明的舰队驶向大角星系的画面，以及塞尼格斯如今残破的样貌——艺术区曾被画满涂鸦的高楼成了一片废墟，行政区再没有整齐庄严的街道和慢吞行驶的交通球，曾经繁忙的星港如今也破败无序——八年前机械帝国毁灭了地球，现在他的家塞尼格斯也沦为了废土。

　　静默地用了餐，雪兰说不出得难受。

　　曾经让他觉得无趣的地方如今竟会让他这般痛心。他想念曾经跟晏南还有其他人在银河系中出生入死的日子。不是想念那些危险，而是想念那种生命的沸腾，为了守护家园而奋斗的热血，战意在身体里燃烧的激昂，还有……每次化险为夷，荣耀归来时，跟那个人忘尽一切地发泄接吻时的战栗。

　　他平时不太敢想这些，因为只会徒增烦扰，也因为会停不下来。

　　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他确实又无法控制自己会这样想，仿佛跟晏南在一起出生入死时才像活着，每一秒都能掰成一万份来活，心脏密集地跳动着，仿佛人生很长，有着无限可能，而现在……

　　他打住地停下，这样想对子都不公平，他不能这么比较，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子都将他照顾得很好，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他更该感激对方。

　　“我爱你，子都。”他轻软说，冲对面的人笑了下。

　　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这让他内心的愧疚感减弱了些。

　　电视上出现了晏南的身影。

　　雪兰常能看见关于晏南的新闻，但都是主持人的转述，和事后相关人士的采访，很少能真的看见晏南出现。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盯着看，那人看起来又更清瘦了些，但还是坚毅璀璨，像银河系中不灭的星光。他站在星芒号舰桥的星图前，通过通讯器向汇聚在塞尼格斯外的舰队们讲话——

　　“从没有过这么多的舰队聚集在一起，从银河系的四面八方赶来，我们也没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敌人。肃正者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而我们也不会对祂们心慈手软。祂们会恐吓我们的人民，但我们不会屈服于恐惧。祂们会不断前进，直到见证我们最后一座城池的沦陷，但我们不会沦陷。我们会赢下这次战争。我们将被接下来的战斗定义，每个人都将经受严酷考验，而这将决定我们的未来。我们不会让步。我们坚如磐石。我们会在一起，直到最后一秒。”

　　“晏南结束。”

　　画面切掉了，雪兰却仍回不过神。

　　大战一触即发，他在乎的人就要奔赴最凶恶的战场，跟其他种族一道向死而生，用血肉守护人类的家园，而他却在遥远的星辰彼岸平静吃饭，从新闻实况中得知这一切，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

　　不仅是这个世界，他似乎也出了问题，晏南在忙着修理世界，那谁能来修修他呢。

　　子都坐在对面，看着发怔的雪兰，没有出言惊扰，片晌后垂下了眼。

　　待雪兰收回视线，子都才像一切如常般抬眼，松开汗湿的手心，将刀叉放下，冲他微笑，“一会要不要去买东西？”